稻草的潮气裹着血味钻进鼻子时，朱元璋正坐在帐篷角的破草席上，用指尖蘸着马秀英给的止血散揉胳膊上的伤口。半块钛合金手表放在膝头，表盘的裂痕里还嵌着现代的灰尘——那是时光机器爆炸时溅进去的，他擦了三遍，还是没擦掉。帐篷外的风卷着营火的烟灌进来，煤油灯的光晃得他眼睛疼，左眉骨的疤又开始跳着疼，像有只小虫子在皮肤下爬。
敲门声来得很急，“咚咚”两下，带着股子戾气。朱元璋把手表攥进手心——现代的冷静，能压得住古代的怒火。他站起来，伤口扯得胳膊发疼，却笑着应：“来了。”门帘被掀开，郭天叙的贴身护卫周武站在外面，手里的马鞭抽了抽地面，溅起几点泥：“朱元璋？少帅请你去柴房‘聊聊’。”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铁锁的声音像块石头砸在地上。朱元璋摸黑走到墙角，靠着柴堆坐下——地上有层潮乎乎的苔藓，蹭得裤脚发痒。他摸出怀里的止血散瓶子，瓶颈上还留着马秀英的温度，突然想起她右耳后的朱砂痣，在昨晚的火光下像颗凝固的血珠。风从窗户的破洞钻进来，吹得柴堆“哗哗”响，他缩了缩肩膀，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马秀英。
窗户被轻轻敲了三下。朱元璋爬过去，看见她的脸贴在窗纸上，手里举着个布包：“我偷拿了义父的钥匙。”她把布包塞进来，是两个热乎的饼，还有个瓷瓶——瓶身刻着“郭子兴”三个字，是他的药酒。“义父说，你要是能活着出来，就去见他。”马秀英的声音压得很低，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还有，营里最近有十个士兵拉肚子，你……小心点。”
布包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来，朱元璋突然想起现代的霍乱——水源污染会导致群体性腹泻。他摸黑走到柴房的水缸边，用手指沾了点水，放在鼻子下闻——有股腐味，像现代臭水沟里泡了三天的烂菜。然后他看见水缸边的老鼠，身上的毛粘成一撮一撮的，尾巴上肿着个青紫色的脓包——是鼠疫的前期症状！
第二天清晨，郭子兴跟着马秀英来柴房时，朱元璋正蹲在水缸边，用根稻草挑着老鼠的尸体。他的裤脚沾着苔藓，袖子挽到肘部，伤口已经结痂，却还留着昨天的血渍。“义父，这水不能喝。”他把老鼠递过去，指尖的泥蹭在郭子兴的银甲上，“您看，老鼠身上有脓包，是疫症的源头。要是不赶紧处理，营里得死一半人。”
郭子兴的刀疤跳了跳——那是他当年跟元军拼刀时留下的，像条爬在脸上的蜈蚣。他接过老鼠，捏着尾巴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小子，倒懂点门道。”朱元璋站起来，伤口扯得胳膊发疼，却笑着说：“不是懂门道，是怕死——我死了，谁帮义父诛元璋？”马秀英站在旁边，捂着嘴笑，朱砂痣在晨光下像朵刚开的桃花。
接下来的三天，朱元璋成了营里的“医官”。他让士兵把所有饮用水都烧沸，用艾草扎成把，遍熏每个帐篷，甚至用破布裹着生石灰，撒在茅厕和垃圾坑边——现代的卫生知识，在古代成了救命的法术。第三天傍晚，最后一个拉肚子的士兵能下地走路时，郭子兴站在校场边，看着朱元璋指挥士兵搬柴，眼里的光像把刚磨亮的刀：“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朱元璋擦了擦额头的汗，手里还攥着半块手表——表盘的指针停在2034年12月21日23点59分，却像颗定海神针，压得他心里踏实。他抬头，看见马秀英站在帐篷门口，手里举着件新缝的粗布衫，绣着缠枝莲的帕子系在袖口：“给你的，领口加宽了，不硌伤口。”风卷着艾草的烟吹过来，裹着她身上的药香，朱元璋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原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安心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远处的帐篷里，郭天叙攥着马鞭，看着朱元璋的背影，攥紧拳头。他的银甲沾着早上的露水，反射着夕阳的光，像把淬了毒的刀：“周武，去抓两个元军俘虏——今晚装进麻袋，扔到朱元璋的帐篷外。”周武点头，转身要走，却被郭天叙叫住：“记住，别留活口。义父要是问起来，就说抓了个通敌的细作。”
朱元璋接过马秀英的粗布衫，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很凉，像现代博物馆里的青花瓷。他把衣服穿上，领口果然不硌，缠枝莲的帕子蹭着下巴，软乎乎的。马秀英看着他，突然说：“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朱元璋摸出半块手表，金属的凉意沾着体温：“是……家里的遗物。”马秀英凑过来，盯着表盘上的数字：“这字真奇怪，像刻在石头上的虫子。”朱元璋笑了，把手表塞进怀里：“等以后，我给你讲它的故事。”
天黑时，朱元璋回到自己的帐篷。稻草已经换了新的，没有了之前的潮气，煤油灯的光很暖，照着马秀英缝的粗布衫。他摸出怀里的手表，指尖摩挲着裂痕——现代的沈南风，古代的朱元璋，两个灵魂挤在一具身体里，却像两块拼在一起的瓷片，虽然有缝，却能盛住水。风从帐篷的破洞钻进来，吹得手表“叮叮”响，像沈雨桐的声音，像师父的话，像马秀英的朱砂痣——所有的声音，都在说：“活下去，然后改变这一切。”
半夜里，帐篷外传来“扑通”一声。朱元璋摸出枕头下的刀——是郭子兴赐的，刀身刻着“诛元”两个字。他掀开帐篷门帘，看见地上放着个麻袋，麻袋里有血渗出来，混着泥土的味道。他蹲下来，用刀划破麻袋——里面是两个元军士兵的尸体，脖子上有勒痕，眼睛睁得很大，像在盯着他。
远处的黑暗里，周武的马鞭抽了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郭天叙站在树后面，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嘴角扯出个冷笑：“朱元璋，这次我看你怎么活。”
朱元璋摸着尸体的脖子，勒痕是新的——显然是刚杀的。他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还是现代的那轮，却照在古代的土地上。他把尸体拖到柴房，用稻草盖上，然后回到帐篷，摸出半块手表——现代的冷静告诉他，这是个陷阱，古代的怒火告诉他，要反击。
他坐在草席上，摸着左眉骨的疤——那里是穿越时撞的，现在已经结痂。他想起上一章杀张千总时的感觉，想起郭子兴的赐名，想起马秀英的缠枝莲帕子。所有的一切，都像条绳子，把他往前面拉，拉向那个叫做“朱元璋”的命运。
窗外的风卷着草叶进来，吹得煤油灯摇晃。朱元璋攥紧手里的刀，刀身映着他的脸——左边是沈南风的冷静，右边是朱元璋的坚韧。他笑了，声音很低，却像块烧红的铁：“郭天叙，你玩的这些把戏，我在现代见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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