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划过青石板,卷起碎叶与残雪。
顾皖瑾弯腰清扫,后背冻得发僵。
前院人来人往,侍卫与仆役各司其职。
没人多看她一眼,只当她是府里最卑贱的下人。
她趁机打量四周,将侯府的布局记在心里。
正厅东侧是书房,西侧连着暖阁。
父亲当年的案卷,或许就藏在某处。
一阵脚步声传来,带着香风。
顾皖瑾抬头,见几位贵女簇拥着一个身影走来。
为首的女子穿桃粉锦裙,鬓边簪着珠花。
是谢司墨的表妹,柳如眉。
柳如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就是表哥从绣坊带回来的丫鬟?”
“瞧这寒酸样子,也配待在侯府?”
身边的丫鬟跟着附和,笑声尖细刺耳。
顾皖瑾握紧扫帚,没抬头,也没应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今无权无势。
只能忍。
柳如眉却不打算放过她,走上前一脚踢翻扫帚。
“哑巴了?问你话呢!”
扫帚落地,扬起一阵尘土。
顾皖瑾被迫抬头,眼神平静无波。
“回姑娘,民女只是下人,不敢回话。”
“不敢?”柳如眉冷笑,伸手去扯她腰间的玉佩,“这破玉倒是别致,给我看看!”
顾皖瑾心头一紧,下意识护住玉佩。
这是父亲唯一的遗物,绝不能被抢走。
“姑娘自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不肯松手。
柳如眉被驳了面子,脸色骤沉。
“大胆!敢跟我作对?”
她扬手就要打下来,手腕却被人攥住。
顾皖瑾抬头,撞进一双冷冽的眼眸。
谢司墨不知何时回来了,玄色锦袍上还沾着风雪。
“表哥!”柳如眉委屈地跺脚,“她对我不敬!”
谢司墨没看她,目光落在顾皖瑾护着玉佩的手上。
指尖泛白,掌心的伤口还隐约可见。
“我的人,也敢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柳如眉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表哥,她只是个仇人之女……”
“闭嘴。”谢司墨打断她,语气冰冷,“滚回去。”
柳如眉眼圈发红,却不敢违抗,狠狠瞪了顾皖瑾一眼,带着丫鬟悻悻离开。
庭院里恢复安静,只剩风雪的呜咽声。
谢司墨松开手,指尖的凉意还残留在她腕上。
“你倒护得紧。”他盯着那半块玉佩,语气不明。
顾皖瑾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
“只是一件旧物,不值钱。”
“不值钱?”谢司墨轻笑,带着讥诮,“顾修远的东西,在你眼里倒是不值钱。”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低:“你以为留在我身边,能找到什么?”
“翻案的证据?还是杀我的机会?”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却让顾皖瑾浑身发冷。
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侯爷多虑了,民女只想活命。”
“活命?”谢司墨直起身,目光扫过她冻得通红的脸颊,“留在我身边,可不是那么容易活命的。”
他转身吩咐管家:“把她带去书房,以后负责打扫书房,不许出任何差错。”
顾皖瑾一愣,书房?
那不是更接近核心区域?
是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她来不及细想,就被管家带走。
书房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书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
管家指着角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活,书架要擦干净,地面不能有一点灰尘,侯爷的东西不许碰。”
“尤其是书桌的抽屉,谁敢动,打断手!”
顾皖瑾点头应下,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
心脏怦怦直跳。
书房,或许真的能找到线索。
她拿起抹布,从角落开始打扫。
目光却忍不住打量书架,寻找与父亲相关的痕迹。
不知擦了多久,窗外的雪停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书架的某一层。
那里藏着一本旧书,书脊上隐约刻着“顾”字。
顾皖瑾心头一动,悄悄走过去。
刚要伸手,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司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卷宗。
她立刻收回手,低头继续擦书架。
谢司墨没看她,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
卷宗翻开,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是父亲当年的案宗!
顾皖瑾的目光忍不住瞟过去,心脏狂跳。
案宗上的供词,与她记忆中的完全不符。
明显是伪造的!
她正看得入神,谢司墨忽然抬头。
“好看吗?”
顾皖瑾浑身一僵,连忙低下头。
“民女不敢。”
谢司墨合上卷宗,起身走到她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让她喘不过气。
“你爹的案宗,是不是很精彩?”
他拿起案宗,丢在她面前。
“看看,这就是你爹通敌叛国的证据。”
顾皖瑾看着散落的纸张,指尖颤抖着去捡。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我爹不会通敌。”
谢司墨冷笑:“不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顾皖瑾,认清现实吧。”
“你爹是罪人,你是罪人之女。”
“这辈子,都别想翻案。”
他的话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顾皖瑾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谢司墨,你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谢司墨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被冷硬取代。
他松开手,将案宗扔在地上。
“发疯也要看地方。”
“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扔进柴房,冻到清醒为止。”
他转身离开,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顾皖瑾瘫坐在地上,看着散落的案宗。
眼泪滴在纸上,晕开墨迹。
父亲,女儿一定会为你翻案。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哪怕要对着仇人强颜欢笑。
她慢慢捡起案宗,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指尖划过纸张,忽然摸到一处凸起。
是夹层!
她心头一喜,趁没人注意,悄悄抽出夹层里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陆峥构陷,证据在梅园。
陆峥?
顾皖瑾默念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是谢司墨最信任的副将?
原来当年的真相,与他有关。
她刚把纸条藏好,书房门就被推开。
谢司墨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在干什么?”
顾皖瑾心头一紧,连忙站起来。
“回侯爷,刚打扫完,准备出去。”
谢司墨的目光扫过书桌,落在案宗上。
没发现异常,才缓缓开口:“以后不用打扫书房了。”
“去梅园,给我守着那些梅花,不许让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