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乱葬岗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湿冷,尤其入了夜,风卷着枯草掠过残缺的墓碑,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连月光都似被染了灰,落在满地白骨碎片上,泛着森然的光。景亦别站在岗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乌木罗盘,盘面朱砂纹路在昏暗中隐有微光,指针却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疯了似的打转。
“确定是这儿?”他侧头看向身侧的贺时难,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压过了周遭的风声。
贺时难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衣摆沾了些泥点,却依旧难掩那股清隽气。他肤色本就偏白,此刻在阴寒的气息里更显苍白,指尖攥得泛白,望着乱葬岗深处的眼神带着几分焦灼:“是最后感应到的地方,那翎羽……是我修行五百年的根基,若找不回,我恐怕撑不过这个月。”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手拢了拢衣领,试图挡住钻进来的冷风,却徒劳无功——这乱葬岗的阴气专克精怪,他每多待一刻,灵力就耗损一分。
景亦别没再追问,低头将灵力注入罗盘。乌木盘面的朱砂纹路瞬间亮起,如跳动的火焰,原本乱转的指针猛地一顿,死死指向岗内一处塌陷的坟茔,虽仍微微震颤,却比之前稳了许多。“阴气太杂,得一步步探。”他说着,抬脚迈进没膝的杂草丛,深灰的衣摆扫过草叶,带起细碎的露珠,落在满是泥土的鞋面上,浑然不在意。
贺时难立刻跟上,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他看着景亦别挺拔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与景亦别相识不过半月,那天他渡雷劫时被打散翎羽,重伤坠落在景亦别院前的菜地里,是景亦别救了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风水先生,不愿与精怪扯上关系,没想到当他嗫嚅着提出想找翎羽时,景亦别竟应了下来。
杂草划过手臂,留下细密的红痕,贺时难却顾不上疼,目光紧紧盯着景亦别的罗盘。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景亦别突然停住脚步,罗盘的指针此刻剧烈晃动,红芒忽明忽暗,几乎要冲破盘面。“就在这附近。”他蹲下身,拨开丛生的杂草,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指尖在土里摸索,很快触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是半块腐烂的棺木碎片。
贺时难也跟着蹲下,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指尖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寻找着那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景亦别瞥见他指尖的血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可贴递过去:“先贴上,阴气会顺着伤口钻进去。”
贺时难愣了一下,接过创可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景亦别的手,只觉得对方的手虽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低头贴着创可贴,声音轻了些:“谢谢。”就在这时,罗盘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指针朝着棺木碎片下方指去。景亦别眼睛一亮,伸手搬开碎片,只见泥土里嵌着一片泛着淡金光泽的羽毛,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在阴暗中顽强地透着灵力,正是贺时难丢失的翎羽残片。他小心地将残片捡起,用随身携带的干净绢布包好,递到贺时难面前。
贺时难接过绢布,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拆开绢布,看着那片熟悉的翎羽,眼底瞬间涌上光亮,连日来的焦灼如冰雪般消融。“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抬头看向景亦别,眼神里满是感激,“景亦别,大恩不言谢,我这里有样东西,或许能帮你。”
说着,他从领口摸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是温润的乳白色,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握在手里带着一股暖意,即便在这阴寒的乱葬岗,也能驱散周遭的凉意。“这是养气辟邪石,是我早年在昆仑山下偶然得到的。”贺时难将玉佩塞进景亦别手里,指尖带着些许急切,“你用罗盘测风水、驱邪,难免沾到阴气,这石头能养你的气血,还能挡煞,你一定要收下。”
景亦别捏着玉佩,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刚才找翎羽时沾上的阴寒之气竟淡了不少。他本想推辞,却见贺时难眼神坚定,像是若不收下,对方就要一直站在这里似的。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将玉佩攥在手里,低声道:“多谢。”
贺时难见他收下,脸上露出笑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看向景亦别,声音带着点试探:“景亦别,我翎羽受损,短时间内没法回山里修行,而且……我也想报答你。我能不能留在你那里?我会做饭、会打扫,还能帮你看院子,绝不会给你添乱,等我找到所有残片,恢复修为,就……”
他话没说完,却紧张地盯着景亦别的脸,手心都冒出了汗。其实他不只是想报答,这些日子与景亦别相处,他早已被对方外冷内热的性子吸引,待在景亦别身边,总觉得格外安稳,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景亦别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看着贺时难眼底的期待与紧张,想起对方受伤时的脆弱、找翎羽时的执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冷淡的“随便你,别打扰我就行”。
贺时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像沉寂的夜空突然亮起星辰,连周身的气息都轻快了许多:“我绝不会打扰你!谢谢你,景亦别!”
两人收拾好东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月光渐渐明朗,洒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贺时难走在景亦别身侧,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身旁的人,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景亦别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悄悄将手里的养气辟邪石攥得更紧了些,脚步也比来时慢了几分,好让贺时难能跟上。
景亦别的家在城郊的小巷深处,是一座带院子的小平房。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东侧种着几株月季,西侧辟了个小菜园,种着青菜和番茄,透着几分烟火气。平时只有景亦别一个人住,安静得有些过分,此刻多了个贺时难,倒显得热闹了些。
“东边那间厢房没人住,你就住那里。”景亦别指着院子东侧的房间,“里面有床和被子,都是干净的,你自己收拾一下。厨房在西边,食材在柜子里,想吃什么自己做,别碰我书房里的东西。”他说着,将罗盘放回书房的抽屉,又把养气辟邪石放在书桌一角——玉佩的暖意能驱散书房里因常年堆放古籍而积下的阴寒,倒也实用。
贺时难点点头,乖巧地应道:“好,我都记住了。”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其实就是装着翎羽残片的绢布包)走进厢房,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阳光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却整洁,床铺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小书桌,刚好能放下他的东西。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月季,嘴角的笑意收不住——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晚饭是贺时难做的。他虽为雀妖,却在人间待过不少时日,厨艺意外地好。简单的青菜炒肉、番茄蛋汤,还有一盘金黄酥脆的炸小酥肉,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弥漫了整个院子。景亦别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一碟小酥肉,愣了一下——他平时要么吃泡面,要么随便炒个菜应付,很久没吃过这么像样的晚饭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贺时难给景亦别盛了一碗饭,递到他面前,眼底带着期待,“你尝尝这个小酥肉,是我按照人间的方子做的,应该合你口味。”
景亦别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酥肉。外皮酥脆,内里的肉鲜嫩多汁,带着淡淡的花椒香,确实好吃。他没说话,却默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贺时难坐在对面,看着他吃得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晚饭过后,贺时难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景亦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手里把玩着那块养气辟邪石。玉佩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很安心。他想起贺时难做饭时忙碌的身影,想起对方递给他玉佩时的真诚,还有刚才吃饭时,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其实从未想过让一个精怪住进家里,可贺时难的存在,却让这个冷清的小院突然有了烟火气。或许,留他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厨房的水声停了,贺时难擦着手走出来,看到景亦别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那块玉佩,月光洒在他身上,原本冷淡的侧脸柔和了不少。“在看什么?”他走过去,在景亦别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身上还带着厨房的烟火气。
“没什么。”景亦别立刻收起脸上的柔和,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将玉佩放进衣兜,“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找下一块残片。”
贺时难眼睛一亮:“你还愿意帮我找?”
“不然呢?”景亦别站起身,语气平淡,“总不能让你一直赖在我家,早点找齐翎羽,你也能早点……安心。”他原本想说“早点离开”,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突然觉得,或许让贺时难多待些日子,也挺好。贺时难没听出他的迟疑,只觉得心里一阵感动,用力点头道:“好!我明天一定早点起,跟你一起找!”
景亦别“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正屋。贺时难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他摸了摸怀里的翎羽残片,心里暗暗想着:不管要找多久,只要能陪在景亦别身边,就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贺时难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后去了厨房。他在菜地里摘了新鲜的青菜和番茄,又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肉,准备做早饭。小米粥熬得软糯,包子是昨天傍晚发面做的,馅料是青菜肉末,还有一盘凉拌黄瓜,清爽可口。
做好早饭,他才轻轻敲响了景亦别的房门。“景亦别,该吃早饭了。”
景亦别其实已经醒了,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声“进来”。贺时难推开门,端着早饭走进来,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快起来吃吧,吃完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罗盘昨晚我看了,指针指向城南的旧宅。”
景亦别看着他端着早饭的样子,头发还有点乱,眼底却满是精神,心里莫名一软。他“嗯”了一声,起身洗漱。等他收拾好出来,贺时难已经把早饭摆在了餐桌上,还给他盛好了粥,递到他面前。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餐桌上,暖意融融。景亦别看着对面低头喝粥的贺时难,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好像也不错。
吃完早饭,景亦别拿着罗盘,贺时难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出发去城南的旧宅。那旧宅荒废多年,据说曾有住户在里面离奇失踪,此后便没人敢靠近,渐渐成了禁地。
走到旧宅门口,景亦别停下脚步。大门破旧不堪,门板上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门楣上的牌匾断了一半,斜斜地挂着,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声响,格外渗人。他拿出罗盘,指针此刻稳定地指向正屋,红芒比在乱葬岗时亮了不少。“残片在正屋里面。”景亦别握紧罗盘,率先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几间房屋的窗户都破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风灌进屋内,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哭。
贺时难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往景亦别身边靠了靠。他能感觉到这旧宅里的阴气比乱葬岗更甚,而且带着一股恶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
突然,墙角的蜘蛛网动了一下,一只拳头大的蜘蛛爬了出来,眼睛泛着绿光,腿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朝着贺时难扑过来。贺时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景亦别身后。
景亦别反应极快,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指尖凝起灵力,符纸瞬间燃起,他抬手一扔,符纸精准地打在蜘蛛身上。蜘蛛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瞬间化为一滩黑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别怕,只是只受阴气滋养的毒虫。”景亦别回头看向躲在他身后的贺时难,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贺时难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那滩黑水,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谢谢你。”他刚才确实慌了,翎羽受损后,他的灵力大减,连这种毒虫都对付不了。
“继续找吧。”景亦别收回目光,继续朝着罗盘指向的方向走去。贺时难紧紧跟在他身边,这次不敢再走神,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想帮景亦别分担一些。
正屋里堆满了杂物,灰尘厚得能没过脚踝,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景亦别的罗盘指针此刻指向一个旧木箱,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挪开上面的杂物,打开木箱——里面铺着一层破旧的棉絮,棉絮上放着一块泛着金光的翎羽残片,比昨天找到的那块大些,灵力也更盛。“找到了!”贺时难惊喜地叫出声,快步走过去,小心地将残片捡起,用绢布包好,放进怀里。他抬头看向景亦别,眼底满是感激:“景亦别,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找不到这些残片。”
景亦别“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这里阴气重,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走出旧宅,阳光洒在身上,贺时难才觉得心里的恐慌散去不少。他看着景亦别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过去:“这个给你,是我昨天在镇上买的,很甜,你尝尝。”那是他昨天傍晚出去买食材时,看到小卖部里的水果糖,想起景亦别好像从没吃过甜食,就买了几颗。
景亦别低头看着那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糖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图案,与他平时的风格格格不入。他从小就不爱吃甜的,可看着贺时难期待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不算腻,带着淡淡的橘子香,很清爽。他没说话,脚步却比刚才轻快了些。
贺时难看着他吃糖的样子,嘴角扬起笑容。他发现,景亦别其实也不是那么冷淡,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又去了好几处阴气重的地方——废弃的城隍庙、干涸的古井、还有后山的乱葬坑,找到了三块翎羽残片。每次找到残片,贺时难都格外开心,像个得到糖的孩子;景亦别虽然表面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会在贺时难累的时候,主动停下来休息,给对方递水;在贺时难因为找不到残片而失落时,会默默拿出罗盘,仔细感应,帮他确定下一个方向。同居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贺时难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每天早早起床做早饭,白天要么跟着景亦别找残片,要么在家打扫院子、整理房间,晚上则会做一桌可口的晚饭,等景亦别回来。景亦别则会在贺时难修行时,帮他护法,不让外界的阴气打扰;在贺时难因为思念同类而低落时,会默默坐在他身边,陪他看月亮,虽然不说一句话,却能让贺时难觉得安心。
有一次,景亦别为了帮贺时难找一块藏在古墓里的残片,不小心被墓里的煞气所伤,回来后就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贺时难急坏了,守在他床边,又是喂药又是擦汗,还动用自己仅剩的灵力,帮他驱散体内的煞气。他一夜没合眼,直到第二天早上,景亦别的烧退了,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床边睡着了。
景亦别醒来时,看到贺时难趴在床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头发凌乱,却依旧难掩清秀。他看着贺时难疲惫的睡颜,心里一暖,下意识地抬手,想拂去对方额前的碎发,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轻轻起身,拿了条薄毯,盖在贺时难身上,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窗棂,在贺时难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翼。景亦别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贺时难发丝的柔软触感。他从未如此细致地观察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精怪。可贺时难不同,这个雀妖身上有着人间烟火气,会为一顿饭忙碌,会为找到翎羽雀跃,也会为他担忧……这些鲜活的情绪,一点点渗入景亦别的生活,让他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贺时难悠悠转醒,迷蒙地睁开眼,就对上景亦别沉静的目光。他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景亦别生病的事,连忙坐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急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景亦别摇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比之前平稳许多:“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那就好。”贺时难松了口气,眼底的倦意被欣喜取代,“我去给你做些清淡的粥,你再躺会儿。”说着就要起身。
“等等。”景亦别叫住他,顿了顿,才低声道,“……昨晚,谢谢你。”
贺时难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眼中,像是盛了碎金,亮得惊人:“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呀。”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你等我,很快就好。”
看着贺时难轻快跑向厨房的背影,景亦别躺在床上,指尖再次抚上心口。那里的跳动,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也更……温热了。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贺时难的笑,还有他喂药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自己额头的温度。
从那天起,景亦别的态度又软和了几分。他会在贺时难做饭时,主动去打下手洗菜;会在贺时难对着古籍研究翎羽修复之法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提点一两句;晚上贺时难怕黑,不敢一个人去院子里收衣服,他会默默起身,帮着一起收。贺时难自然也察觉到了景亦别的变化,心里像被蜜渍过一样甜。他知道,景亦别虽然嘴上不说,却早已把他放在了心上。
这天晚上,两人找完残片回来,贺时难做了景亦别最喜欢的红烧肉。吃饭时,贺时难看着景亦别,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景亦别,等我找齐所有翎羽,修为恢复了,我……我不想回山里了。”
景亦别夹红烧肉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眸色深沉:“那你想去哪?”
贺时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看着景亦别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我想留在你身边。不管是帮你做饭,还是陪你找东西,或者只是……待在这个院子里,我都想一直陪着你。”
景亦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贺时难话语里的恳切与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垂下眼,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沉默了许久。
贺时难的心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往下沉,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他怕景亦别拒绝,怕自己好不容易靠近的温暖,会再次消失。
就在贺时难几乎要忍不住收回话时,景亦别终于抬起头,眼神落在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可说出的话却让贺时难瞬间愣住——
“厨房的碗还没洗。”
贺时难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景亦别放下筷子,起身往厨房走,丢下一句:“想留就留下,碗总得洗。”
贺时难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景亦别的意思,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追上景亦别,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我洗!我现在就去洗!”
看着贺时难几乎是蹦跳着跑进厨房的背影,景亦别站在原地,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极浅、却真实存在的笑意。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身上,仿佛也温柔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心里一片澄澈。
或许,留他在身边,本就是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愿望。
从那天起,两人的同居生活愈发自然融洽。贺时难会变着花样给景亦别做好吃的,会在他看书时安静地陪在一旁,会在他研究罗盘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景亦别也会在贺时难修行遇到瓶颈时,用自己的风水知识,帮他梳理紊乱的灵力;会在他因为翎羽尚未找齐而焦虑时,轻声安慰他“慢慢来”。
他们一起找遍了城郊所有阴气重的地方,翎羽残片也越来越多,贺时难的修为在养气辟邪石的滋养和残片灵力的补充下,也在缓慢恢复。
这天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贺时难靠在景亦别身边,手里把玩着一块刚找到的翎羽残片,感受着上面熟悉的灵力波动,心里一片安宁。
“景亦别,”贺时难侧头看向他,“等我把所有翎羽都找齐,修复好,我们……”
“我们?”景亦别顺着他的话问。
贺时难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我给你做饭,你陪我修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