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镜影劫
第一章 雷雨夜·204号书架
暴雨倾盆,砸在剑阁的琉璃瓦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
沈清跪坐在蒲团上,灵台混沌——每当雷光撕裂天际,她眼前便会闪过陌生画面:青石庭院、血色的花,以及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上书“未来见”。
“静心。”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程弈仙君广袖拂过,一道清凉仙力注入她眉心。可这安抚却似钥匙,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
“书架……204号……”沈清眼神空洞,踉跄走向藏书楼深处。程弈蹙眉紧随,只见她将手按在积灰的书架背板,注入灵力的刹那,莲花纹路骤亮!
“咔哒。”
暗门滑开,玄光幻镜流转着三世因果——
镜中青衣女子举起“未来见”纸片,落款竟是三日后。而那张脸,分明是如今的沈清!
“师尊,那是……”
话音未落,幻镜突现破碎景象:魔剑撕裂苍穹,狐尾戒指染血的手将灵珠按向剑格……
程弈猛然攥紧手指。
三日之约,灵珠之劫,这一切竟与上古预言重合!
“清儿,”他拂去徒弟眼角的泪,声音沉如寒铁,“明日随我下山。”
窗外惊雷炸响,204号书架裂缝中,一缕魔气悄无声息渗入地底。
暴雨如天河倾泻,重重砸在剑阁的琉璃瓦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仿佛要将这仙家府邸彻底淹没。
沈清跪坐在冰凉的玉质蒲团上,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每当惨白的电光撕裂墨色天际,她灵台便是一片混沌——陌生的青石庭院、墙角泣血般的诡异花朵、还有一张墨迹未干、笔锋却决绝的字条,上书三个刺目的字:“未来见”。幻象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持久,几乎要将她拖入无尽的漩涡。
“静心。”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关切。程弈仙君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前,雪白广袖拂过,一道清凉温润的仙力如溪流般注入她眉心,试图抚平那躁动不安的神魂。
然而,这安抚却似一把错误的钥匙,猛地撞开了某个更深的闸门!沈清浑身剧颤,脑海中“轰”的一声,那“未来见”的字条后方,赫然显现出剑阁藏书楼深处那个毫不起眼的——204号梨花木书架!
“书架……204号……”她眼神空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踉跄着站起身,不顾身后师尊微沉的脸色,径直朝着藏书楼最幽深的角落走去。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竟像是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急切呼唤。
程弈深邃的眸光落在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上,未再出言阻拦,只是默然紧随,周身仙力暗涌,戒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他这弟子平日虽活泼跳脱,但根基灵性皆为上乘,今日这般灵光涣散、宛若梦游的模样,实属异常。
沈清对层层叠叠的典籍视若无睹,目标明确地走向那积着薄灰的角落。又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长空,透过高窗,将204号书架瞬间照亮。就在光芒最盛的一刹那,沈清清晰地看到,书架背板上一道熟悉的莲花纹路,正与她幻象中见过的印记完全重合!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按照冥冥中的记忆,将微弱的仙力注入纹路中心。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雷声的间隙中异常清晰。书架背板悄然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与冰冷金属的奇异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程弈一步跨前,将沈清护在身后,目光如电射向门内。那里并非藏书的洞天,而是一个狭小空间,中央矗立着一面等人高的水镜。镜面并非倒映眼前景象,而是流淌着无数破碎的光影色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玄光幻镜……”程弈低声念出一个禁忌的名字,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传说中能窥视三世轮回因果的太古神器,早已被封存,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剑阁?
就在这时,幻镜仿佛被两人的到来激活,镜面流光骤然稳定,呈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江南庭院,细雨霏霏。镜中那名青衣女子缓缓转身,举起一张纸片,纸上墨迹未干,正是那三个字:未来见。而女子的容颜,与此刻脸色煞白的沈清,一般无二!更让程弈心神剧震的是,幻镜中的“沈清”看向的方向,分明就是镜外他自己的所在。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眷恋,有决绝,还有一丝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历经沧桑的悲悯。落款日期,是三日之后。
景象未散,幻镜再起波澜!支离破碎的画面飞速闪过:魔气滔天的战场,仙神陨落如雨;一把缠绕不祥黑气的古剑发出震彻灵魂的嗡鸣;一只戴着狐尾戒指、白皙修长的手,正将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按向古剑的剑格;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桃花眼中满是疯狂与悲恸,他嘴角渗血,低唤着一个名字:“婉宁……”
“啊!”沈清惊呼一声,那些景象中蕴含的绝望与毁灭气息,让她几乎窒息。
程弈眼中寒光一闪,他看得分明,那些破碎景象溢出的能量波动中,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纯正的魔气!这魔气并非外来,而是源自幻镜映照出的“未来”片段!
“魔剑墨尘……灵珠……还有潇湘……”他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玄光幻镜预示的,不仅是个体命运,更是一场席卷三界的浩劫!而沈清,似乎是这场浩劫最核心的钥匙。
幻镜光芒渐熄,重归沉寂。暗门合拢,204号书架恢复原样,只有窗外不绝的雷雨声,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沈清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被程弈及时扶住。她仰头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声音颤抖:“师尊……那,那是什么?那个女子……是我吗?”
程弈没有立刻回答。他揽着徒弟单薄的肩膀,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他望向那平凡的书架,目光仿佛已穿透木板,看到了其后纠缠的宿命丝线。千百年来静如止水的道心,此刻波澜翻涌。
“清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日所见,绝不可对第四人言。”他低头,看着怀中弟子惊惶未定的眼,“明日随我下山。”
“下山?”
“嗯,”程弈望向南方,那是人界的方向,“我们去会一会,那位搅乱人界生死簿的‘侠客’谭星穹。”
雨,依旧在下。但剑阁内的气息已然不同。命运的齿轮,因一个雷雨夜的发现,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缓缓转动。而204号书架的缝隙深处,一缕自幻镜中逸出的漆黑魔气,如活物般,悄无声息地渗入地底,消失无踪。
窗外的雨势稍减,但沉闷的雷声依旧如同天边的战鼓,不时滚过天际,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剑阁内,灯火在穿堂而过的湿冷夜风中摇曳,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长、扭曲,恍若鬼魅。
沈清靠在程弈怀中,方才的惊悸并未完全平复,身体仍有些微微发抖。程弈掌心传来的温润仙力如涓涓细流,持续安抚着她紊乱的灵台,但那幻镜中看到的景象——尤其是那个与她容颜无二、却眼神悲悯的女子,以及其后那些毁灭性的碎片——已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
“师尊……”沈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三日之后……真的会发生镜中之事吗?那个女子,真的是未来的我?她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您?”那眼神中的复杂情感,远远超出了师徒之谊,让她感到陌生、心慌,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程弈沉默着。他该如何回答?告诉弟子,那幻镜照见的可能是无可挽回的宿命?还是告诉她,他们之间,在未来或许会生出不容于天地的情愫?千百年的修行,让他早已习惯掌控一切,但此刻,一种名为“未知”的寒意,正悄然侵蚀他的道心。
他低头看着沈清苍白的小脸,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恐惧与迷茫。这是他一手带入仙门,亲自教导的弟子,是他清冷修行岁月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他绝不允许那镜中的未来成真,绝不允许她变成那般模样。
“玄光幻镜所现,未必是定数。”程弈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它或许只是展示了万千可能性中的一种,一种……最坏的可能。既然我们提前窥见,便是天道给予的一线生机,是警示,而非判决。”
他轻轻将沈清扶正,让她能直视自己的眼睛:“清儿,恐惧源于未知,但力量源于面对。无论三日之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无论你的前世与这些劫难有何关联,记住,为师在。”
“师尊……”沈清望着程弈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那里面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与守护。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些许。是啊,有师尊在,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程弈见她情绪稍稳,便走到那看似寻常的204号书架前,指尖仙力流转,勾勒出数个繁复的太古符文,一层柔和却坚韧的光晕将整个书架笼罩、封印。
“此地气息已被幻镜扰动,需暂时封存,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窥探。”他做完这一切,转身看向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今夜之事,除我二人之外,绝不可泄露半分。即便是仙界同僚,亦不可信。”
沈清郑重地点了点头。她虽心思单纯,却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甚至可能动摇三界根基。
“去休息吧。”程弈道,“明日辰时,我们便动身下山。”
沈清依言告退,走向自己的居所,脚步仍有些虚浮。偌大的剑阁正厅,只剩下程弈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任由夹杂着雨丝的冷风拂面。仙力运转,衣袂飘飘,纤尘不染,但他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魔剑墨尘、灵珠、狐仙潇湘、魔尊樊青天……这些只存在于上古卷宗和禁忌传说中的名号,如今竟以这种方式,与他以及他的小徒弟产生了关联。而沈清的前世,竟与厚土娘娘有关?那面玄光幻镜,又是被何人、以何种目的,悄然置于他的剑阁之中?
这一切,绝非巧合。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朝着他们缓缓收拢。
“谭星穹……”程弈低声念出这个搅乱人界的名字。据零星传回的消息,此人亦正亦邪,实力深不可测,手持一柄疑似墨尘的古剑,却行踪诡秘。找到他,或许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突破口。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极细微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魔气正在挣扎、扭动——这是方才幻镜异动时,他凭借绝顶修为,强行从逸散能量中剥离禁锢的一丝。这魔气精纯而古老,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毁灭意志,与当今魔界诸多流派的气息皆不相同,更接近古籍中描述的……魔尊本源之力。
程弈眼神一凛。预言或许有虚,但这魔气,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翻掌将那道魔气彻底湮灭,眼中已是一片冰寒。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身后需要他守护的人,为了仙界安宁,为了三界苍生,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东方天际,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程弈转身,走向剑阁深处。他需要为明日的下山,做些准备了。一些封存已久的法器,一些关乎上古秘辛的孤本残卷,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而在他未曾察觉的角落,剑阁屋檐下,一滴凝聚了至阴水灵气的雨珠,悄然滑落,在触及地面青石的瞬间,并未溅开,而是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渗入了地底,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沈清回到自己的居所“听雨小筑”,那张“未来见”的字条和镜中“自己”悲悯的眼神,依旧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她褪下外衫,却毫无睡意,只着中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歇的雨势。冰凉的玉如意被她紧紧攥在手中,这是她化形之初便伴随她的本体,此刻,这温润的玉石竟隐隐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与她心跳频率迥异的搏动感,仿佛在回应着什么遥远的呼唤。是那面玄光幻镜?还是……镜中预示的,与她命运交织的魔剑墨尘?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师尊说那是警示,而非判决。可如何才能改变那看似既定的宿命?自己的力量,在那些毁天灭地的景象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
与此同时,剑阁深处的“藏锋殿”内,程弈开启了尘封已久的禁制。他并非直接去取常用的仙剑,而是走向最深处一个以星辰阵法守护的玉匣。匣中并非神兵利器,而是一卷非帛非纸、触手冰凉的太古星图,以及一枚色泽暗淡、表面有细微裂痕的青铜铃铛。
星图记载着一些早已失传的星象秘术,或许能推演天机变数;而那枚“镇魂铃”,据说是厚土娘娘遗泽,对稳固神魂、克制心魔有奇效,或许能护住沈清不受那幻镜残留影响。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件物品收起,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一柄古朴长剑,剑身刻有“弈天”二字。他略一沉吟,并未取下。此行重在探查,非为征战,过早显露锋芒,反而不美。
就在他准备离开藏锋殿时,心神微微一动。他走到一面水镜前——这是用来观测剑阁周边万里气机的法器。只见镜中代表南方遥远之地的区域,气机异常晦暗混乱,仿佛被一层浓重的迷雾笼罩,更有一丝极淡却让他心生警惕的妖气夹杂其中,与之前在204号书架感应到的残留魔气截然不同。
“南方……妖气……”程弈眼神微凝。谭星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南疆一带,如今南方气机又如此诡异,是巧合,还是预示着那里将是风波汇聚之地?那只幕后黑手,是否也正在南方布局?
他袖袍一挥,水镜恢复平静。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方向。
寅时末,雨彻底停了。天际泛起鱼肚白,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涌入剑阁。
沈清几乎一夜未眠,但听到师尊传唤,仍迅速整理好仪容,来到正殿。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长发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娇憨,多了几分利落,只是眼底的淡淡青黑泄露了她的疲惫。
程弈已等在殿中,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但气息愈发深沉内敛。他看了一眼沈清,并未多言,只将一枚用七彩丝线系好的青铜铃铛递给她。
“将此铃佩于腰间,可宁心静神。”
沈清接过铃铛,触手温凉,那丝线似乎蕴含着奇异的灵力,将她一夜的惶惑不安抚平了不少。“多谢师尊。”
“走吧。”程弈不再多言,袖袍一卷,一道柔和仙光笼罩住二人。下一刻,剑阁大门无声开启,晨光熹微中,两道身影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直奔南方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剑阁屋檐上,一滴凝聚了整夜、蕴含着至纯水灵与微弱星辰之力的露珠,终于承载不住重量,悄然滴落。在触及下方一片剑形仙草叶尖的瞬间,露珠并未碎裂,而是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般,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清气,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204号书架依旧静静矗立在藏书楼角落,被强大的封印笼罩着。而那面引发了滔天波澜的玄光幻镜,在黑暗中,镜面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微光,映照出的,却并非空无一物的暗室,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混沌气息的浩瀚云海,云海深处,隐约有一座宫殿的轮廓,一闪而逝。
雷雨夜已过,但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第一章完
第一卷:镜影劫
第二章 南下路·初遇墨尘
仙云在脚下翻涌,山河大地如画卷般展开。程弈御风而行,仙光笼罩下的沈清却无心欣赏这壮阔景色。她紧握着腰间的镇魂铃,铃铛无声,却有一股温和的力量不断汇入灵台,抵御着南下途中愈发明显的紊乱气息。
越往南,天地灵气的流转便越发滞涩、浑浊。原本清朗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翳,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与一丝……腐朽的死气。下方原本应富庶繁华的江南水乡,如今却显得异常沉寂,河道水色暗沉,田野荒芜,偶见城镇,也多是门户紧闭,一片萧索。
“师尊,这里的生机……好像在流失。”沈清凭借玉如意对大地生机的敏锐感知,清晰地察觉到地脉之气的衰弱。
程弈面色凝重,微微颔首。他仙识扫过,看到的景象更为触目惊心——并非简单的天灾人祸,而是阴阳秩序的根基正在松动。生者气息萎靡,亡魂滞留不去,轮回的通道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阻塞了。这绝非寻常妖魔作祟能达到的程度。
“谭星穹……”程弈眼中寒芒一闪。若真是那魔剑之灵篡改生死簿引发如此大祸,其罪滔天。
三日后,两人抵达南疆边陲一座名为“望南川”的古城。此城是通往更深远蛮荒之地的最后枢纽,本应商旅云集,此刻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恐慌之中。城门守卫检查松散,人人面色惶惶,窃窃私语着“狐仙娶亲”、“夜半鬼哭”之类的怪谈。
程弈收敛仙气,化作游学书生模样,沈清则扮作随行书童,二人寻了城中一家尚且营业的客栈住下。稍作安顿,程弈便让沈清在房中休息,自己则下楼,坐在大堂角落,要了一壶清茶,看似随意,实则仙识已如水银泻地,捕捉着流言蜚语中的有效信息。
“听说了吗?城外三十里的李家庄,昨夜又丢了一个闺女!都是十六七岁的黄花大闺女啊!”
“作孽啊!这都第三个了!官府查了几天,屁都没查出来!”
“都说不是人干的……是山里修炼成精的狐仙,要娶第九房姨太太冲喜呢!”
“呸!什么狐仙,我看是恶鬼!老王头昨晚起夜,亲眼看见一团红影子飘过墙头,还带着股骚香味儿……”
狐仙?红影?骚香?程弈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这些描述,让他瞬间联想到了那个因执念堕魔的潇湘!狐族本性,加之其对复活仪式的偏执,捕捉特定生辰八字、灵韵纯净的少女,并非不可能。
但……这与谭星穹、与生死簿的紊乱,又有何关联?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一阵喧哗。一个穿着打满补丁道袍、摇着个破旧铃铛的邋遢老道士,被店小二不耐烦地往外推。
“去去去!臭要饭的,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哎哟!小哥莫推!贫道乃龙虎山正牌传人,途经宝地,见此城妖气冲天,特来化解!只要三钱银子……不,一顿饱饭,贫道便告知你们那‘狐仙’的来历!”
老道士嚷嚷着,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程弈所在的方向,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
程弈心中微动。这老道士看似疯癫,但步法虚浮中却暗合某种韵律,尤其是他手中那个铃铛,虽破旧,摇动时却有一股极淡的正宗玄门清气流转,绝非普通江湖骗子。
他正要起身,客栈二楼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紧接着是沈清急促的脚步声!
“师尊!”
程弈身形一闪,已如清风般掠过楼梯,出现在二楼走廊。只见沈清脸色发白,指着楼下街道:“我刚才……在窗口看到一个人!很像……很像幻镜里那个戴狐尾戒指的人影闪过街角!”
程弈目光一凛,仙识瞬间锁定沈清所指方向。然而,街角人来人往,并无特异之处,只残留下一缕极淡的、几不可闻的异样香氛,与之前听闻的“骚香”有几分相似,却更为幽冷诡异。
他再回头看向大堂,那邋遢老道士已不见踪影,唯有桌上一枚用茶水画出的简易箭头符号,指向城外南方,正与那缕香氛残留消散的方向一致。
调虎离山?还是……有意指引?
程弈回到房中,布下隔音结界。沈清惊魂未定,将方才所见详细道来:“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个侧影,还有手指上戒指的轮廓,真的很像幻镜里那只手!”
线索开始交织。潇湘可能就在左近,而他的目标,似乎是那些少女?这与生死簿之乱是何关系?那老道士又是何方神圣?
“今夜,我们去李家庄。”程弈做出决定。无论这是陷阱还是契机,都必须去探个究竟。他隐隐感到,谭星穹、潇湘、少女失踪案、生死簿之乱,这几条线,或许即将在这南疆之地交汇。
是夜,月黑风高。程弈与沈清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朝着城外李家庄方向而去。而他们并未察觉,在客栈最高的飞檐翘角上,一道模糊的玄色身影懒洋洋地倚坐着,手中把玩着一片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树叶,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程弈仙君……厚土娘娘的玉如意……有意思。”黑影低声轻笑,身影渐渐融于夜色,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色如墨,将李家庄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连犬吠声都听不到,只有风声穿过荒废的田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整个村庄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正是程弈在客栈街角捕捉到的那缕异香,只是此地更为浓郁,带着一种令人昏沉的魅惑。
程弈指尖掐诀,一道无形的清心咒光芒笼罩住他与沈清,隔绝了那诡异香气的侵扰。沈清紧握镇魂铃,铃铛虽未响,但温润的力量让她保持灵台清明。两人如鬼魅般掠过村舍,仙识仔细探查着每一寸土地。
“师尊,那边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还有……血腥气。”沈清凭借玉如意对能量和大地气息的敏锐,指向村庄最边缘一处看似废弃的祠堂。
祠堂年久失修,牌匾歪斜,但门缝中却隐隐透出摇曳的烛光,与一丝更加清晰的血腥和妖异气息。
程弈微微颔首,示意沈清跟上。他并未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带着沈清绕到祠堂后方,寻了一处破损的窗棂,向内望去。
只见祠堂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下,竟点着几根红色的蜡烛,烛火跳跃,映照出诡异的一幕:三名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站立着,她们手腕上皆有一道细微的伤口,鲜血正一滴滴落入下方一个刻画着繁复符文的黑色瓦罐中。而瓦罐旁,一道红色的虚幻身影正在施法,那身影曼妙,隐约可见狐尾摇曳,脸上覆盖着一层模糊的雾气,看不清真容,但其手指上,一枚狐尾形状的戒指正闪烁着幽光!
正是潇湘!虽非本体,但这是一道蕴含其本源魔念的分身!
“以处女阴血为引,聚敛残魂怨念……果然是逆乱阴阳的邪法!”程弈眼中杀意骤起。这邪法不仅害人性命,更会加剧此地阴阳失衡,为魔尊复苏提供养料!
就在程弈准备出手的刹那,异变突生!
“嗤——!”
一道凌厉无匹的黑色剑气,仿佛自虚空而来,毫无征兆地斩向那红色虚影!剑气凝练至极,带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决绝意志!
红色虚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仓促间凝聚魔气抵挡!
“轰!”
气劲交击,整个祠堂剧烈摇晃,瓦砾纷飞。那红色虚影明显不敌,变得黯淡了几分,她怨毒地朝着剑气来源的方向瞪了一眼,又贪婪地看了一眼那三名少女,似乎心有不甘,但终究不敢恋战,身形化作一缕红烟,瞬间遁入地下,消失无踪。
而那黑色剑气的主人,此时才缓缓从祠堂角落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墨发随意束起,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慵懒。他腰间悬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剑未出鞘,但方才那惊世一剑,显然正是此人所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夜,此刻正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看向程弈和沈清藏身的窗口。
“看了这么久的戏,二位还不现身吗?”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程弈仙君,别来无恙?哦,或许我们并未来往过。还有这位……灵光纯粹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引发玄光幻镜异动的关键吧?”
沈清心中剧震!此人不仅道破了师尊的身份,更一口说出了玄光幻镜!他到底是谁?
程弈目光锐利如剑,锁定在黑衣男子身上。此人气息古怪,非仙非魔,非人非妖,但那份深不可测的修为,以及腰间那柄让他都感到隐隐威胁的古剑……
“谭星穹。”程弈缓缓吐出三个字,带着肯定的语气。他撤去隐匿法术,与沈清一同现身。
“正是在下。”谭星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与这阴森环境格格不入。他走到那三名少女身边,随手一挥,一道温和的力量拂过,少女手腕上的伤口瞬间愈合,眼中的迷茫也渐渐褪去,软软倒地,陷入了安眠。他这才看向程弈,目光在沈清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仙君是为生死簿之事来寻我麻烦,还是为那只疯狐狸来的?”
程弈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何在此?又为何出手破坏潇湘的法术?”
谭星穹耸耸肩,用脚尖踢了踢那个还在冒着黑气的瓦罐:“看这狐狸不顺眼行不行?他这邪法太糙,弄得乌烟瘴气,影响我喝酒的兴致。”他语气轻松,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程弈,“至于生死簿……嘿嘿,那玩意儿乱了可不是我改的,我还没那么大本事。我不过是借着这乱子,找点乐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趣的老朋友。”
他的话语半真半假,让人难以捉摸。
沈清却注意到,当谭星穹目光扫过她时,她体内的玉如意灵性再次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与战栗。而谭星穹似乎也有所感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程弈心念电转。谭星穹的出现,潇湘分身的阴谋,少女失踪案,生死簿之乱……这一切看似杂乱,但背后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目的——汇聚庞大的阴性能量与怨念,这很可能是为了某种强大的复活仪式,或者……是为了加速魔尊樊青天的破封!
“此地不宜久留。”程弈沉声道,潇湘分身虽退,但很可能引来更强的敌人或更多麻烦。
谭星穹无所谓地摊手:“随你。不过仙君,这南疆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妖王沐尘的爪子,魔尊旧部的影子,还有那只疯狐狸,都搅和在一起。单凭你们俩,怕是玩不转。”
他话锋一转,带着诱惑的语气:“怎么样?要不要暂时合作?我知道下一颗灵珠‘离火炎阳珠’的大致下落,也对那只狐狸和幕后黑手的目的有点兴趣。联手的话,效率更高。”
程弈看着谭星穹,这个亦正亦邪、深不可测的魔剑之灵。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但眼下敌暗我明,线索纷杂,谭星穹确实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
“可以。”程弈最终冷然道,“但若有异动,休怪本君剑下无情。”
谭星穹哈哈大笑:“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目光再次落到沈清身上,笑意更深,“小姑娘,这一路,恐怕会很有趣哦。”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带着浓烈的妖气!
谭星穹眉头一挑:“啧,妖王的巡山卫队来了,真是扫兴。走吧,我知道个清静地方,详细聊聊。”说罢,他率先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南方更深处掠去。
程弈与沈清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紧随其后。
三人身影消失在南疆浓郁的夜色中,而李家庄祠堂的废墟里,那个被谭星穹踢倒的瓦罐中,一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色魔气,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钻入地底,朝着某个方向,传递着信息。
谭星穹所说的“清静地方”,竟是深藏在南疆瘴疠沼泽深处的一座天然石府。洞口被层层藤蔓遮掩,内部却颇为干燥开阔,石壁上闪烁着幽幽磷光,映出一方清澈的地下寒潭。
程弈布下几道隔绝气息的简易禁制,石府内顿时与外界污浊隔绝。沈清寻了处平坦石块坐下,悄悄打量着对面抱臂倚靠石壁、姿态慵懒的谭星穹。此人救下少女、直言合作,却又处处透着莫测高深,让她心中惴惴。
“现在,可以说了。”程弈开门见山,目光如炬,“你都知道些什么?潇湘在此地的目的,生死簿紊乱的真相,还有……灵珠的下落。”
谭星穹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剑气:“仙君倒是心急。也罢,既然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沈清,最终落在程弈脸上,“先说那只疯狐狸。他搞这些‘狐仙娶亲’的把戏,可不是单纯为了满足兽欲或是收集怨魂。他在布一个局,一个名为‘九阴唤灵’的远古邪阵。”
“九阴唤灵?”程弈眉头微蹙,他似乎在某个极其古老的禁忌典籍中见过这个名字。
“没错。”谭星穹语气带着几分讥诮,“需以九名生辰至阴、灵韵纯净的处女之血为引,汇聚极阴之地脉煞气,再辅以秘法,试图从轮回尽头强行召回消散的魂魄。此法逆天至极,成功率渺茫,即便成功,召回的也多半是残缺的怨灵。但这狐狸已经疯了,为了他那死去的谢婉宁,什么都干得出来。”
沈清听得心头发寒,为了复活一人,竟要牺牲九条无辜性命,酿成如此灾劫?
“至于生死簿紊乱……”谭星穹耸耸肩,“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不过,我倒是知道点眉目。生死簿的混乱,根源在于轮回井出了岔子。”
“轮回井?”程弈神色一凛。轮回井是幽冥地府的核心,掌管众生轮回转世,若它出事,可比单纯篡改生死簿严重得多。
“有人——或者说,有某种力量——在试图干扰甚至控制轮回井的运行。”谭星穹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略显凝重,“导致大量亡魂滞留阳间,阳寿未尽者莫名横死,阴阳秩序才会如此混乱。我怀疑,这背后或许有魔尊旧部的手笔,他们在利用这种混乱,汲取阴阳失衡产生的庞大能量,加速魔尊破封。”
程弈沉默。若真如此,情况远比想象的严峻。这已不是简单的灵珠争夺,而是关乎三界存亡的根基之战。
“最后,说说灵珠。”谭星穹看向程弈,“离火炎阳珠,据我所知,并不在什么不死火山深处。”
“不在?”沈清忍不住出声,幻镜中明明有相关的景象碎片。
“至少不在通常意义上的火山里。”谭星穹解释道,“它被封印在一处移动的火脉之中。这条火脉受地气牵引,在南疆地底游走,踪迹难寻。不过,我恰好知道它近期可能会在‘熔岩地窟’附近显现。但那里现在是妖王沐尘一个得力手下的地盘,守备森严。”
移动的火脉?妖王地盘?程弈心中念头飞转。谭星穹提供的消息价值极大,但也将前路的凶险清晰地摆在了面前。
“你为何如此清楚?”程弈盯着谭星穹,“你又为何要与我们合作?”
谭星穹与程弈对视,目光深邃:“我为何清楚?仙君,有些秘密,现在还不是揭晓的时候。至于合作嘛……”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觉得有趣,这个理由够不够?况且,阻止魔尊复苏,对我也没什么坏处。毕竟,一个彻底混乱、毁灭的三界,玩起来也没意思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程弈和沈清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这个谭星穹,行事全凭喜好,其真正目的,恐怕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哦,对了,”谭星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沈清笑道,“小姑娘,你身上那件玉如意,最好小心收好。它的气息,对某些存在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也是……关键的钥匙。”
钥匙?沈清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玉如意本体。
程弈将沈清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警惕更甚。他不再追问谭星穹的动机,眼下获取信息和灵珠才是首要。
“熔岩地窟在何处?何时动身?”
“不远,据此向西南三百里。至于时机……”谭星穹走到寒潭边,掬起一捧冰冷的潭水,“等这场雨彻底停了,地火之气最活跃的子夜时分,便是进入的最佳时机。我们还有几个时辰可以准备。”
就在这时,程弈忽然感应到自己布下的禁制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并非来自外界冲击,倒像是……某种传讯法术试图渗透进来。他不动声色地加强禁制,将那波动隔绝在外。
谭星穹似乎也察觉到了,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重新倚回石壁,闭目养神起来。
石府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余寒潭流水淙淙。但三人心中的波澜,却远未平息。合作已然开始,但信任的基石,薄如蝉翼。前方的熔岩地窟,等待他们的将是炙热的岩浆,凶残的妖族,以及深藏其中的离火炎阳珠,还有……未知的陷阱。
子时将近,沼泽上空的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低沉,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雨。石府内,寒潭水汽氤氲,映着壁上的磷光,气氛凝重。
程弈静坐调息,仙力在体内周天运转,将状态调整至巅峰。沈清则默默擦拭着玉如意,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谭星穹那句“钥匙”,心神不宁。而谭星穹,依旧那副慵懒模样,甚至不知从何处摸出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一场郊游。
“时辰快到了。”谭星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站起身,走到洞口,侧耳倾听片刻,“雨势将起,地火受雨水压制,正是气息最容易被感知的时候。”
他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几下,一道微弱的黑色灵光如游鱼般没入潮湿的空气中。“跟我来,收敛气息。”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石府,潜入更加深邃的沼泽雨林。谭星穹在前引路,身形如鬼魅,总能精准地避开泥沼陷阱和潜伏的毒虫猛兽,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程弈带着沈清紧随其后,仙力内敛,如影随形。
越往西南,空气中的湿闷感逐渐被一股隐晦的燥热所取代。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植被也从喜湿的蕨类变成了耐旱的荆棘灌木。又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赤色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前面就是熔岩地窟的外围。”谭星穹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藏在一块巨岩之后,“看到那些巡逻的妖兵了吗?”
程弈和沈清凝目望去,只见赤色石林间,隐约有身影晃动。那些妖兵人身兽首,或持钢叉,或握骨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纪律森严,远非寻常山精野怪可比。更远处,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外喷吐着热气的山洞入口隐约可见,洞口有更加浓郁的妖气笼罩,显然布有禁制。
“守备果然森严。”程弈低语。硬闯绝非上策,必然打草惊蛇。
谭星穹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硬闯多无趣。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指了指那些妖兵巡逻的规律,“他们每三队交叉巡逻,中间有约十息的空当。我们利用这个空当,从那边——”他指向一处看似是绝壁、却隐隐有热气渗出的裂缝,“那里是地热泄压口,禁制最弱,而且直通地窟中层,可以避开正面的大部分守卫。”
程弈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处裂缝周围妖气波动确实稍弱,且位置隐蔽。“你如何得知这等细节?”
谭星穹晃了晃酒葫芦,嘿嘿一笑:“前几天闲得无聊,进来逛过一圈,顺了坛妖王珍藏的‘火蜥酒’,味道不错。”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沈清暗自咋舌,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程弈不再多问,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就依你之计。清儿,跟紧我。”
待一队妖兵巡逻过后,三人如同三道轻烟,借着岩石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掠向那处裂缝。靠近之后,更能感受到其中喷出的灼热气流。谭星穹率先钻入,程弈护着沈清紧随其后。
裂缝内部狭窄而曲折,温度极高,石壁烫得惊人。三人只能弓身前行,依靠灵力抵御高温。行了约莫百丈,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喧哗声。
谭星穹打了个手势,三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裂缝尽头。从缝隙望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地窟内部空间极大,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下方是翻滚沸腾的岩浆湖,赤红色的浆泡不断炸开,散发出恐怖的高温。湖中心,有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台,石台周围刻画着复杂的阵法,八根粗大的赤红锁链从石台延伸而出,没入四周岩壁。而石台正上方,一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如同小型太阳般散发着光与热的珠子,正被那些锁链中延伸出的能量光束束缚着,缓缓旋转——正是离火炎阳珠!
然而,珠子的光芒明显有些黯淡,且极不稳定,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侵蚀、抽取。石台周围,聚集着数十名气息强悍的妖族,为首的是一个身高近丈、浑身覆盖赤红鳞片、头生独角的妖将,正是妖王沐尘麾下大将——赤燎。
“加快速度!”赤燎声如洪钟,对着操控阵法的妖族咆哮,“大王有令,必须在三日之内,将此珠灵力抽取三成,注入‘炼妖壶’!误了时辰,提头来见!”
抽取灵珠灵力?注入炼妖壶?程弈心中一震。炼妖壶是妖界至宝,据说能熔炼万物,提炼本源。妖王沐尘如此大费周章,目的绝不单纯!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地窟另一侧通道口,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妖兵的惨嚎!
“报——!”一名妖兵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将军!不好了!有、有人强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无匹的红色爪影撕裂空气,直接将那妖兵撕成碎片!紧接着,一道狂霸暴戾的魔气席卷而入,伴随着一声充满恨意与疯狂的尖啸:
“沐尘老贼的走狗!也敢阻我?!”
红影闪现,魔气滔天!来人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却扭曲,眼中是骇人的血红,周身缠绕着实质般的怨念与杀意,九条赤红的狐尾虚影在身后狂乱舞动——竟是潇湘的本体!
他怎么也来了?而且似乎是直奔此地,目标明确!
赤燎又惊又怒:“潇湘!你竟敢闯我妖族禁地!找死!”他怒吼一声,周身烈焰爆发,化作一道火流星冲向潇湘!
地窟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妖族精锐与陷入疯狂的潇湘战作一团,魔气与妖火疯狂对撞,整个地窟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好机会!”谭星穹眼中精光一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程弈当机立断:“清儿,你在此接应,若有不对,立刻撤离!我去取珠!”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白色惊鸿,趁着下方混战,直扑岩浆湖中心的石台!
谭星穹嘿嘿一笑,并未跟随程弈,而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潜入战场边缘的阴影中,不知意欲何为。
沈清紧张地趴在裂缝口,看着师尊如流星般射向炎阳珠,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就在程弈即将触及石台的刹那——
异变突生!
石台周围的阵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八根赤红锁链如同活物般疯狂舞动,不仅缠向程弈,更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作用在炎阳珠上,加速抽取其灵力!同时,整个地窟四壁亮起无数诡异的符文,一个巨大的、笼罩整个岩浆湖的困杀大阵,瞬间启动!
“哈哈哈哈!”正在与潇湘激战的赤燎突然狂笑,“程弈!谭星穹!本将军早已等候多时了!这‘八荒焚仙阵’,便是为你等准备的葬身之地!”
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程弈身陷阵中,白色仙光与血色阵芒激烈对抗。下方,潇湘似乎也察觉中计,攻势更狂,但也被阵法之力波及,怒吼连连。而谭星穹的身影,则彻底消失在混乱的战场阴影里,不知所踪。
沈清看着下方师尊陷入重围,心急如焚,正欲不顾一切冲出去相助,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膀!
(第二章 完)
第一卷:镜影劫
第三章 地窟惊变·暗流涌动
那只手冰冷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沈清浑身一僵,几乎要惊呼出声,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别动,小丫头。现在出去,就是给你师尊添乱。”
是谭星穹!他不知何时竟已绕到了她身后。
沈清猛地回头,只见谭星穹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局。“八荒焚仙阵,妖王倒是舍得下本钱。这阵法以地火为基,能焚仙元,蚀神魂,硬闯不得。”
“那怎么办?师尊他……”沈清心急如焚,看着下方程弈的仙光在血色阵芒中左冲右突,虽未露败象,但显然一时难以脱身,更别说夺取灵珠了。
“急什么。”谭星穹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好戏才刚开始。你看那边。”他示意沈清看向与赤燎战得难分难解的潇湘。
此时的潇湘,状若疯魔,九条狐尾狂舞,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竟隐隐压制住了赤燎。但他似乎并非完全失去理智,他的攻势看似杂乱,却总有意无意地偏向石台周围的阵法节点!
“他在破坏阵法?”沈清惊讶。
“准确地说,是在找东西。”谭星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狐狸的目标,恐怕不只是来寻仇。炼妖壶……他需要炼妖壶的力量,或者炼妖壶里正在炼制的某样东西,来完善他的‘九阴唤灵’大阵。”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潇湘在一次硬撼赤燎的火焰重锤后,借力倒飞,狐尾如鞭,狠狠抽向石台东南角的一处阵基!
“轰!”
阵基剧烈摇晃,血光一阵明灭。整个八荒焚仙阵的运转出现了一丝凝滞!
就是现在!
一直看似被困的程弈,眼中精光暴涨!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虚空的白色剑罡骤然爆发,并非攻向阵法核心,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向束缚着离火炎阳珠的八根能量锁链中最脆弱的一根!
“铮——!”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一根锁链应声而断!炎阳珠的光芒骤然炽盛了一分,旋转速度加快,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混账!”赤燎又惊又怒,想要回身阻止程弈,却被状若疯狂的潇湘死死缠住。
程弈得势不饶人,剑指连点,又是数道凌厉剑罡射出,精准地斩向其余锁链!与此同时,他袖袍一甩,一道流光向着炎阳珠卷去,正是收取宝物的仙家法术!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的刹那,异变再生!
岩浆湖中心,那看似平静的湖面突然剧烈翻涌,一个庞大的黑影破开岩浆,冲天而起!那是一条通体赤红、头生独角的巨型火蛟!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足以融化金铁的暗红色龙息,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直喷程弈后背!
这竟是妖王布置的另一重杀招!这火蛟潜藏于岩浆深处,气息与地火融为一体,连程弈都未曾察觉!
“师尊小心!”沈清失声惊呼,几乎要冲出去。
程弈感知到背后袭来的恐怖力量,面色一凝。若回身抵挡,则前功尽弃,灵珠难取;若强行取珠,必被这龙息重创!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断——仙力催至巅峰,硬抗龙息,先取灵珠!
眼看暗红龙息就要将程弈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