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的清晨，阳光穿透薄雾，给银装素裹的城市镀上一层冷冽的光。沈知微换上一身灰布短衫，褪去了旗袍的温婉，多了几分干练利落，鬓边别着一支银质梅花簪——那是当年沈家与陆峥旧部暗中联络的信物，也是顾晏辰为她准备的“诱饵”。
“陆峥的副手赵奎多疑得很，只认信物不认人。”顾晏辰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递给她，枪身冰凉，泛着金属光泽，“城东废弃纺织厂是他们的联络点，你以‘沈家余脉’的身份去接头，就说有当年藏匿的物资清单，能帮他们补充军火。”他指尖划过枪身的纹路，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里面只有三发子弹，足够自保，但尽量别硬碰硬，我的人会在周围埋伏。”
沈知微接过手枪，熟练地检查了枪膛，将其藏在腰间的暗袋里，动作干净利落，看不出半分娇弱：“顾司令倒是放心让我孤身涉险。”她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试探，“万一赵奎认出我，或者你的人没能及时赶到，我岂不是成了枪下亡魂？”
“你不会。”顾晏辰看着她，目光笃定，“沈太太心思缜密，又狠绝果决，这点场面困不住你。”他递过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句接头暗语，“而且，我会亲自跟着你。”
沈知微挑眉，接过纸条收好：“顾司令这般上心，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引蛇出洞，还是怕你的联络渠道泡汤？”
“都有。”顾晏辰坦然承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毕竟，像沈太太这样既能复仇，又能助我成事的盟友，可遇不可求。”他转身走向门口，黑色的风衣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走吧，再晚，就错过接头的时间了。”
两人驱车前往城东，车子停在离废弃纺织厂不远的巷口。沈知微推开车门，踩着积雪缓步走向那座破败的厂房，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纺织厂的铁门锈迹斑斑，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闻到机油与灰尘混合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纸条上的暗语，轻轻敲了敲铁门：“梅开三度，雪落无声。”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暗香浮动，何处寻踪？”
“故园旧梦，物是人非。”沈知微从容应答，指尖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从缝里探出来，上下打量着她，最终落在她鬓边的银梅簪上：“信物呢？”
沈知微摘下银梅簪，递了过去。那人接过簪子仔细查验了一番，又看了看沈知微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沈家人不是都死绝了吗？你是谁？”
“沈知微，沈家幺女。”她语气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当年家父遭人陷害，我侥幸逃脱，如今回来，只是想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顺便，给那些仇人报个仇。”
那人沉默了片刻，侧身让她进来：“赵哥在里面等你，跟我来。”
沈知微跟着他走进纺织厂，里面光线昏暗，满地都是废弃的机器零件和破旧的布料。厂房深处，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抽烟，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陆峥的副手赵奎。
赵奎抬眼看向沈知微，目光凶狠，带着审视：“你就是沈知微？”他的手指敲着身旁的木箱，木箱里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显然是军火。
“正是。”沈知微走到他面前，不卑不亢，“赵先生，我手里有当年沈家为陆司令藏匿的一批物资清单，里面有粮食、药品，还有一些武器配件，足够你们补充军备。”
“清单呢？”赵奎眼神一沉，向前探了探身，“拿出来看看。”
“清单不能给你看，除非你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沈知微语气坚定，“当年陷害沈家的人，如今还在四处搜寻这批物资，我若是贸然把清单给你，万一走漏了风声，对谁都没好处。”
赵奎皱起眉头，显然在犹豫。他身旁的一个手下低声说道：“赵哥，这女人来历不明，万一有诈……”
“怕什么？”赵奎打断他，目光阴鸷，“这纺织厂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她就算有诈，也插翅难飞。”他站起身，拍了拍沈知微的肩膀，力道极大，“既然你有清单，那就带我们去取。若是真的，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假的，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知微强忍着肩膀的疼痛，脸上不动声色：“好，跟我来。”她转身朝着厂房外走去，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引他们到顾晏辰埋伏的地方。
就在此时，赵奎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等等！”他盯着沈知微的眼睛，语气凶狠，“我记得沈知微当年才十五岁，眉眼间虽有几分相似，但你的眼神，太狠了，不像是个小姑娘该有的眼神。”他的手缓缓移向她的腰间，“你到底是谁？”
沈知微心中一紧，猛地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赵奎的胸口：“放开我！”
赵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有诈！给我拿下！”
周围的黑衣汉子立刻围了上来，手中的枪支纷纷对准沈知微。沈知微毫不畏惧，扣动扳机，一枪击中了赵奎的肩膀。赵奎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给我杀了她！”
枪声响起的瞬间，厂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顾晏辰带着手下冲了进来，黑色的风衣在混乱中翻飞，手中的冲锋枪喷出火舌，瞬间放倒了几个黑衣汉子。
“沈太太，没事吧？”顾晏辰冲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沈知微收起手枪，看着眼前的混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赵奎不能让他跑了，他知道当年沈家旧案的不少秘密。”
顾晏辰点头，目光锁定了正要从后门逃跑的赵奎，纵身追了上去：“留下他！”
赵奎捂着流血的肩膀，拼命地朝着后门跑去。沈知微紧随其后，捡起地上的一把步枪，瞄准赵奎的腿，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膝盖，赵奎踉跄着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沈知微快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赵奎，当年我沈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联合外人，陷害我全家？”
赵奎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待我不薄？沈家不过是把我当狗使唤！陆司令给了我权力和财富，我为何不跟着他？”他咳了一口血，“沈知微，你以为你能报仇？当年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顾晏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什么意思？”沈知微心中一动，追问着。
就在此时，赵奎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榴弹，拉开了引线，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既然我活不成，那就让你们都陪葬！”
“小心！”顾晏辰脸色大变，一把将沈知微扑倒在地。
“轰隆”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火光冲天，碎石和木屑四处飞溅。沈知微被顾晏辰护在身下，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身上落满了灰尘。
爆炸过后，厂房里一片狼藉。顾晏辰慢慢站起身，后背被碎石划伤，渗出了血迹。他扶起沈知微，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1
沈知微摇摇头，目光落在赵奎的尸体上，眼中满是不甘。她还没从赵奎口中问出更多关于沈家旧案的秘密，他就这么死了。
顾晏辰看出了她的失落，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从他的手下那里，一定能问出些什么。”他看着满地的军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而且，我们成功缴获了这批军火，也算是不虚此行。”
沈知微抬头看向他，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刚才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下，那份下意识的保护，不像是伪装。
“你的伤……”她迟疑地开口。
“小伤而已，不碍事。”顾晏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凌厉，“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不宜久留，万一引来日方的人，就麻烦了。”
两人带着手下，押着几个被俘的黑衣汉子，离开了废弃纺织厂。车子行驶在积雪的道路上，沈知微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却在回想赵奎临死前说的话。顾晏辰真的和当年的事有关吗？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联络渠道，还是另有目的？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顾晏辰，他正闭着眼睛休息，眉头微蹙，显然是后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沈知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狠戾、狡诈，却又在关键时刻护了她一命。他们是盟友，是同类，却又彼此猜忌。
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荆棘与危险。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秘密，也如同这漫天飞雪般，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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