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凤戏阳刚回到镇南王府，换下湿透的外衫，便听见院外传来轻叩竹窗的声响。她警惕地走到窗边，借着廊下的灯笼光，竟看见夏静炎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幕里。
他已换下白日的锦袍，穿了件素色常服，墨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颈侧，少了几分帝王的张扬，多了些寻常公子的清寂。见凤戏阳开窗，他不待她开口，便侧身挤了进来，将伞斜靠在门边，水珠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
“陛下深夜私闯王府，就不怕传出去落人口实？”凤戏阳退到桌边，手不自觉攥紧了桌角的锦布，语气里满是戒备。自昨日御花园的插曲后，她更摸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只觉得他每一次靠近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夏静炎却毫不在意，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饮尽后才慢悠悠开口：“比起落人口实，朕更怕你被夏静石蒙在鼓里。”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凤戏阳未愈的掌心——那道玫瑰刺留下的伤痕还泛着红，显然是精心上过药的模样。
“王爷待我如何，与陛下无关。”凤戏阳别开眼，不愿再与他谈论夏静石。成婚三月，夏静石对她始终温和有礼，却也疏离得很，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她走不进他的心里，可即便如此，也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无关？”夏静炎突然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可知他为何将御花园的晚樱搬走？”见凤戏阳抿唇不答，他又自顾自往下说，“那是给苏婉娘的。苏婉娘是他放在外室的女子，去年冬日染了咳疾，最喜晚樱的香气。”
凤戏阳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的痛感仿佛又回来了。她想起昨日夏静石说“晚樱易谢，留着可惜”，原来不是可惜花，是她这个正妃碍了他疼惜心上人的路。她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陛下怎知这些？又为何要告诉我？”
夏静炎收回手，转身望向窗外的雨帘，雨声淅沥，模糊了他的侧脸。“朕是帝王，这京城里的事，没有朕不知道的。”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轻了些，“至于为何告诉你——”他回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或许是看不惯你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凤戏阳的心里。她望着夏静炎的眼睛，忽然想起兄长凤随歌说的“夏静炎比夏静石更难揣测”，可此刻，这位荒唐帝王的话，却比夏静石的温柔更让她觉得真实。
雨还在下，夜色渐深。夏静炎拿起门边的油纸伞，走到窗边时忽然停下：“明日宫中有宴，你若不想去，朕便替你推了。”不等凤戏阳回应，他已推门走进雨幕，油纸伞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凤戏阳站在原地，望着桌上还带着余温的茶杯，以及掌心那道未愈的红痕，只觉得这漫漫长夜，比窗外的雨还要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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