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的展厅里人不算多，柔和的灯光打在一幅幅画作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苏念站在一幅名为《重逢》的油画前，久久没有移开目光。画中是深秋的枫树林，两个模糊的身影在红枫树下相视而笑，落叶像火焰般在他们脚边燃烧，明明是温暖的色调，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怅惘。
“喜欢这幅？”江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拿着两杯热拿铁，递了一杯给她。
苏念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轻“嗯”了一声：“画里的人，好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江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画作，目光沉了沉：“或许不是等，是失而复得。”
苏念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并肩站在画展里，那时他指着一幅抽象画，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赚很多钱，给她开一个专属画展。当时她只当是少年人的玩笑，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的认真，她竟错过了这么多年。
两人慢慢在展厅里走着，偶尔停下讨论某幅画的构图或色彩。江熠总能精准地说出她没说出口的想法，就像她画《旧巷》时，他一眼就看出画里藏着的老槐树和斑驳的墙皮，是他们当年偷偷刻下名字的地方。
“这幅画的笔触，和你很像。”江熠停在一幅水彩画前，画中是清晨的巷弄，晾衣绳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墙角的牵牛花沾着露水，带着湿漉漉的温柔。
苏念凑近看，画者的签名很小，藏在右下角的石墩旁。她笑了笑：“可能我们都喜欢这种带点烟火气的场景吧。”
“不是烟火气，是温度。”江熠看着她，眼神认真，“你画的东西，都带着温度，像有人在里面住过一样。”
苏念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连忙移开目光，假装去看旁边的画。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她能感觉到江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意味。
从画展出来时，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江熠说的那家咖啡馆就在街角，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来往的车流和渐次亮起的路灯。
“下周我要去邻市出差，大概三天。”江熠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忽然开口。
苏念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工作很忙吗？”
“嗯，一个合作项目要收尾。”他抬眼看向她，“等我回来，请你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听说剧情和我们有点像。”
苏念愣住了：“和我们像？”
“讲两个分开很久的人，重新找到彼此的故事。”江熠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心里，“结局是好的。”
她低下头，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她想说“好啊”，又怕这只是他随口一提的邀约，更怕自己的期待太过明显。
“我……”她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念念，你王阿姨刚才来说，楼下的水管爆了，你画室里有没有放什么怕淹的东西？赶紧回来看看！”母亲的声音带着焦急。
苏念心里一紧，她的画具和几幅刚完成的画都在画室：“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她匆忙站起身：“妈说画室可能要被淹，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江熠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苏念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刚才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口，像有只手在轻轻挠着。
到了小区楼下，果然看到物业的人在忙前忙后，水管爆裂的地方就在画室楼下，水已经漫到了楼梯口。苏念急得往楼上跑，江熠紧随其后。
好在画室在二楼，水还没漫上来。苏念赶紧把画具和画作往高处搬，江熠也帮着收拾，两人忙得满头大汗。等把东西都安置好，楼下的水也渐渐被控制住了。
“谢谢你。”苏念看着江熠沾了灰尘的衬衫，递给他一瓶水。
江熠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小事。”他看着她，忽然笑了，“刚才在咖啡馆，你想说什么？”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又开始发烫。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没什么……就是想说，你出差注意安全。”
江熠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嗯。等我回来。”
他离开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藏着星星。苏念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水，瓶身被她的掌心捂得发烫。
她回到画室，看着被收拾整齐的画具，目光落在那幅未完成的《星夜》上。江熠点的那些高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他刚才看她时的眼神。
她忽然拿起画笔，在那两个并肩看星星的剪影旁，又添了一颗最亮的星。
有些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在转身的瞬间，在回望的眼神里，早已像星光一样，落在了彼此的心底，亮得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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