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深夜，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铁锈的气息，石壁上的火把跳跃着，将长长的甬道映照得忽明忽暗。
萧砚雪与裴云深并肩站在审讯室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铁链拖地声，神色凝重。
“带上来。”裴云深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两名禁军将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走进来。
男子约莫三十岁，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正是柳承业那个假扮小太监的家丁。
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双腿不住地颤抖。
“跪下！”禁军将士一声大喝，将他按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家丁“扑通”一声跪倒，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
萧砚雪走到他面前，手中把玩着那枚“王”字墨玉，声音冰冷如霜：“姓名，籍贯，为何要假扮小太监入宫？”
家丁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说：“小……小人李三，祖籍南疆……是……是柳大人让我假扮小太监入宫的。”
“柳承业让你做什么？”裴云深坐在案后，手中握着惊堂木，目光如炬。
“柳大人让我……让我在宫宴上撞到柳小姐，把沾有青鳞草毒液痕迹的糕点碎屑弄到她手上，还让我把一个装着毒液的小瓶子交给小翠。”李三声音发颤，“其他的……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萧砚雪俯身，将墨玉凑到他眼前，“这枚玉佩，你认识吗？”
李三看到墨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这……这是……”
“是谁的？”萧砚雪追问，语气愈发凌厉。
“是……是王公子的。”李三不敢隐瞒，“小翠说，她是受王公子指使，柳大人也是听王公子的命令行事。这枚玉佩，是王公子的信物，小翠让我见到王公子时，用这个确认身份。”
“王公子是谁？”裴云深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他的真实姓名，官职，住址，一一说来！”
惊堂木的巨响吓得李三浑身一哆嗦，连忙道：“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王公子每次见柳大人，都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也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只通过小翠与柳大人联系，每次都在城外的破庙里见面。”
“你见过他几次？他有什么特征？”萧砚雪追问。
“小人只见过他一次。”李三努力回想，“他身材高大，声音低沉，左手食指上有一道疤痕，说话时喜欢摩挲腰间的玉佩，而且……而且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迷迭香气味。”
“左手食指有疤痕，身上有迷迭香气味……”裴云深记下这些特征，“柳承业与他合作多久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大概半年前开始合作的。”李三道，“王公子给了柳大人很多钱财，还承诺帮他升职。至于目的，小人只听到他们提到过‘萧家旧案’和‘公主知道太多’，其他的就没听清了。”
萧家旧案！
萧砚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指尖紧紧攥起。
果然，这一切都与十六年前的萧家旧案有关。
“公主知道什么？”萧砚雪追问，“王公子为什么要杀她？”
“小人不知道！”李三哭喊道，“柳大人从不跟小人说这些，只是让小人按照命令做事！求求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没有害人之心啊！”
“奉命行事？”萧砚雪冷笑一声，“你假扮小太监，传递毒液，协助凶手谋害公主，已是死罪！若你能如实交代所有事情，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三吓得连连磕头：“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三个月前，小翠入宫，是王公子安排的。王公子说，小翠是南疆巫医的弟子，擅长用毒，让她潜伏在宫中，寻找机会谋害公主。柳大人则负责在宫外接应，提供所需的物品和信息。”
“宫宴上的朱砂标记，是谁做的？”裴云深问道。
“是小翠提前让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做的。”李三道，“那个小太监也是王公子的人，负责在摆放餐具时，在公主的酒樽上做标记，方便小翠下毒。”
“那个小太监是谁？”
“小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御膳房负责清洗餐具。”李三道。
裴云深立刻对身边的属官使了个眼色，属官会意，连忙转身出去传令，派人去御膳房抓捕那个小太监。
“柳承业的密室中，有与南疆巫医往来的信件和提炼毒液的古籍，这些都是王公子提供的吗？”萧砚雪问道。
“是！”李三点头，“王公子不仅提供了这些，还教给柳大人如何与南疆巫医联系，如何提炼青鳞草毒液。他说，青鳞草毒液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是谋害公主的最佳选择。”
“王公子有没有提到过十六年前的萧家旧案？”萧砚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李三仔细回想了片刻，道：“提到过！有一次，小人在门外偷听，听到王公子对柳大人说，‘萧家当年通敌叛国，本就是冤案，安平公主无意中发现了证据，若不除她，迟早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还说，‘当年张敬之审理此案，故意篡改卷宗，就是为了掩盖真相’。”
真相！
萧砚雪只觉得心头一震，多年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萧家旧案果然是冤案，而张敬之、柳承业，还有那位神秘的王公子，都是当年的参与者！
“他们还说了什么？”萧砚雪追问，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还说……还说萧家当年掌握了一件足以动摇朝廷根基的秘密，王公子就是为了这个秘密，才陷害萧家满门的。”李三道，“至于是什么秘密，小人就不知道了。”
“足以动摇朝廷根基的秘密……”裴云深若有所思，“难道与先帝有关？或是与某些宗室亲王有关？”
萧砚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这个秘密一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属官匆匆进来禀报：“裴侍郎、萧御史，柳承业已经被带到，此刻正在外间等候。另外，御膳房那个做标记的小太监也被抓到了，正在隔壁审讯。”
“带柳承业进来。”裴云深沉声道。
片刻后，柳承业被押了进来。
他身着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绝望。
看到跪在地上的李三，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知道一切都完了。
“柳承业，你可知罪？”裴云深问道，语气冰冷。
柳承业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笑：“罪？我何罪之有？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前程，想活下去！”
“保住前程？活下去？”萧砚雪冷笑，“所以你就勾结王公子，指使家丁假扮小太监，让小翠下毒谋害公主？所以你就帮助张敬之掩盖萧家旧案的真相，助纣为虐？”
提到萧家旧案，柳承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低下头：“我不知道什么萧家旧案，也不知道什么王公子！一切都是李三胡说八道，是他陷害我！”
“陷害你？”裴云深将一叠信件扔到他面前，“这是从你书房密室中搜出的，与南疆巫医往来的信件，还有这本提炼青鳞草毒液的古籍，你怎么解释？”
柳承业看着信件和古籍，身体不住地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李三已经全部招了，你还想狡辩？”萧砚雪道，“你受王公子指使，谋害公主，就是为了掩盖萧家旧案的真相，怕公主泄露当年你和张敬之篡改卷宗、陷害萧家的罪行！”
柳承业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砚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十六年前，萧家满门被灭，我亲眼看着亲人死在我面前，这血海深仇，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柳承业，张敬之，还有那个王公子，你们欠萧家的，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柳承业这才认出萧砚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萧家的遗孤！”
“正是。”萧砚雪握紧腰间的唐刀，“今日，我不仅要为安平公主讨回公道，还要为萧家满门洗刷冤屈！”
柳承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瘫倒在地，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是！是我勾结王公子，谋害了公主！是我和恩师张敬之篡改了萧家旧案的卷宗！可我也是被逼的！王公子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若不照做，就杀了我全家！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王公子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裴云深追问。
“我……我当年科举舞弊，是王公子帮我掩盖的。”柳承业道，“他以此要挟我，让我帮他做事，我不得不从！”
“王公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萧砚雪追问，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柳承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每次见我都戴着面具，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只知道他势力庞大，不仅在朝中有人，在江湖上也有不少追随者。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迷迭香气味，左手食指上有一道疤痕，喜欢摩挲腰间的玉佩。”
与李三描述的一模一样！
萧砚雪与裴云深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王公子，绝非普通人，他的身份一定非常尊贵，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也不可能让柳承业这样的朝廷重臣俯首帖耳。
“你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吗？”裴云深问道。
“不知道。”柳承业道，“他从来不让我知道他的计划，只是让我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不过，我曾听到他对小翠说，‘公主一死，接下来就是萧家遗孤了’。”
萧砚雪瞳孔微缩，原来王公子的下一个目标是她！
“他还说，‘只要除掉萧砚雪，当年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柳承业补充道。
“看来，我已经被他盯上了。”萧砚雪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斗志，“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裴云深看着萧砚雪，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萧御史，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王公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千万不能大意。”
“我知道。”萧砚雪点头，“不过，他既然想杀我，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迟早能找到他。”
就在这时，隔壁审讯室的属官匆匆进来禀报：“裴侍郎、萧御史，御膳房的小太监招了！他说，王公子曾让他留意萧御史的行踪，还说要在近期对萧御史动手！另外，他还说，王公子与废太子李瑛的旧部有联系！”
废太子李瑛！
萧砚雪与裴云深同时一愣。
废太子李瑛是先帝的长子，因谋逆罪被废，多年前就已病逝。
他的旧部一直潜伏在京城，伺机而动。
难道王公子是废太子的旧部，想为废太子报仇，颠覆朝廷？
“这就说得通了。”裴云深道，“废太子的旧部一直对当今圣上心怀不满，他们谋害公主，可能是想制造混乱，趁机发动政变。而萧家当年掌握的秘密，或许与废太子的谋逆案有关，所以王公子才会陷害萧家满门，如今又想除掉萧御史。”
萧砚雪点头，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王公子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为废太子报仇，那个足以动摇朝廷根基的秘密，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立刻派人去查废太子李瑛的旧部，看看有没有符合王公子特征的人。”裴云深道，“另外，加强对萧御史的保护，不能让王公子有机可乘。”
“不必。”萧砚雪摇头，“王公子想杀我，我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引他出来。只要他现身，我们就能抓住他，揭开所有谜团。”
“这太危险了！”裴云深反对，“王公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你这样做，无异于以身犯险！”
“为了萧家的冤屈，为了公主的公道，就算再危险，我也必须去做。”萧砚雪语气坚定，“裴侍郎，你只需做好接应准备，一旦王公子现身，我们就将他一网打尽！”
裴云深看着萧砚雪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能点了点头：“好！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柳承业和李三被押下去后，审讯室里只剩下萧砚雪和裴云深。
火把跳跃着，将他们的身影映在石壁上，显得格外凝重。
“萧御史，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裴云深还是有些担心。
“嗯。”萧砚雪点头，“这是我们抓住王公子的最佳机会，我不能错过。”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暗暗发誓：王公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多大的势力，我都要将你绳之以法，为萧家满门报仇，为安平公主讨回公道！
夜色更浓，一场关乎生死、关乎真相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而萧砚雪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大的阴谋，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她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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