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屋外夜色正浓，廊下的灯笼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动，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房门之外，小平与小北的低语声隐约传来，虽不真切，却也能辨出几分意味，“哎，你说，爷真的会跟她……？”

　　小北斜了他一眼，心里暗笑这丫头实在单纯，“唉，爷是在试她。”

　　小平眼睛一下瞪圆，声音都拔高了些，“啊？这种事情也有试的吗？”

　　“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嫁给爷的嘛。”小北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难不成爷还真信了她那套？”

　　“可她也许是真认错人了呢？”小平仍有些犹豫，想起那女子昏过去前依赖的模样，实在不像作伪。

　　小北脸色一沉，男性的多疑瞬间翻涌上来：“可也许她是在演戏呢！不然怎么偏偏在那节骨眼上遇到爷，怎么就刚好让咱们救了她？指不定是哪个对头派来的细作，想用美人计套爷的话！”

　　小平被他说得一噎，迟疑道：“可是……爷不会是真的对她……？”

　　“真的又怎么样？准她给咱们施美人计，就不许咱们将计就计？”小北猛地打断她，后面的话却像被什么堵住，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按往常的规矩，这种身份不明的女子，哪用得着王爷亲身试探？直接丢给底下人，要么关进地牢拷问，要么扔去军营里充作军妓，折腾不了几日，定能吐出东西来，哪有如今这般“优待”？

　　可这话太过粗鄙不堪，他实在开不了口，只将目光瞟向紧闭的房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王爷这回是怎么了，倒像是真中了这女人的美人计。

　　小北摇摇头，同为男人，他哪能不懂？王爷这哪里是试她，分明是把持不住。

　　说到底，还是那女子的模样太过勾人，让王爷动了别的心思。

　　……

　　屋内，我将目光落在身旁熟睡的女子脸上，心中满是前所未有的餍足。

　　烛火依旧摇曳，映得她的睡颜愈发柔和。她睡得极沉，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停歇的蝶翼，想来是方才耗尽了力气。

　　她未经人事，肌肤本就白皙得近乎透明，此刻身上更是缀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与那莹白的肌肤相映，平添了几分靡丽的风情。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庞，从光洁的额头开始，划过她微微蹙起的柳叶眉。

　　这眉毛生得极好，弯若新月，眉色淡远，不描而黛；再到她挺翘的鼻尖，小巧玲珑，透着几分娇憨；最后落在她饱满的唇瓣上，唇色红润，带着刚被亲吻过的水光，触感柔软得让人心颤。

　　这般惊心动魄的容颜，再加上那份未经世事的纯粹，竟让我这见惯了风月的人，也生出了几分珍视。

　　她似乎被我的触碰惊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刚睡醒时还带着几分迷蒙，待看清我后，便渐渐清明起来，呆呆地望着我。

　　我的指尖仍停留在她的脸颊上：“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与软糯：“嗯。”

　　她眨了眨眼，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响，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朱第，我饿了。”

　　“不准直呼本王的名讳。”我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恼怒的呵斥。

　　身为燕王，何曾有人敢这般毫无顾忌地叫我的名字，更何况是这般亲昵的唤法。

　　她显然被我的严厉吓到了，身子微微一僵，讷讷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委屈与无措，像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小猫。那模样太过可怜，让我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她失忆失了心智，不懂这些规矩，往后慢慢教便是，不必急于这一时。

　　“……罢了，我让小平端碗鸡汤进来。你身上有伤，不宜吃油腻的，喝点清淡的鸡汤补补身子。”

　　我扬声唤了小平，不多时，房门便被轻轻推开，小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了进来。

　　谁知那女子见状，竟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猛地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紧紧裹着锦被，不肯露头。

　　小平将鸡汤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见她这模样，也有些错愕，匆匆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直到房门被关上，她才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我不解地看着她，皱眉问道：“有何躲避？小平是本王的亲信，无需避讳。”

　　“这……这是隐私啊……”她小声辩解，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带着几分我无法理解的坚持。

　　我实在搞不懂她口中的“隐私”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的言行举止都透着几分怪异，与这世道的女子截然不同。

　　只见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趴在床上，手肘撑着枕榻，脸颊贴着锦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方才床榻上的光景，她那极尽妩媚的姿态，那破碎的呜咽与软糯的求饶，都让我心头一热，不觉又伸出手，去摩挲她光滑的侧脸，指尖感受着她细腻的肌肤，只觉得食髓知味，难以忘怀。

　　她被我摸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顿了顿，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甚至可能是别人派来的刺客或探子，可她对我却满腔赤诚，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对待感情更是忠贞坚定，毫无半分算计。

　　我忽然有些羡慕她记忆中那个不知名的丈夫，能得这世间如此真挚坦率的女子情意，当真是他的福气。

　　反观我自己，今日趁她脑子受了伤、失了记忆，便占了她的身子，这般行径，与趁人之危又有何异？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

　　我看着她澄澈的眸子，试探着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本王……欺负了你？”

　　我以为，她会趁机撒娇卖乖，或是露出委屈的模样向我邀宠。毕竟，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多半会借此博取同情与好处。而我，也做好了补偿她的准备，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应允。

　　谁知她闻言，竟认真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没有半分委屈与抱怨，反而带着几分坦然：“谁叫我答应嫁给了你。”

　　我心中愈发好奇，这世间竟有这般坦荡的女子，被人如此对待，却没有半分扭捏与怨怼，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

　　这份纯粹，实在太过难得。

　　“那……你叫什么？”我换了个话题，想要探探她的底细。

　　她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我刚才一直在想，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真的？连你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我有些惊奇，难不成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将我错认成她的丈夫？

　　她见我神色诧异，便撑起身子，往我怀里钻了钻，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胳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声音软糯地撒娇：“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间，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让我心头一荡。

　　我低头看着她依赖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倒不如赐她一个新的名讳，让她彻底忘了过往的纠葛，从今往后，只做我燕王府的人，重新开始。她既然已是我的人，名字自然该由我来取。

　　她见我沉吟不语，便抬起头，晃了晃我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撒娇：“求求你嘛……你快告诉我呀。”

　　女子撒起娇来，当真是风情万种，那软糯的语气，那带着期盼的眼神，让人心头发软。

　　我看着她那双生得极好的柳叶眉，忽然间想起刚才在床榻上，她被情潮浸染时，眉眼间极尽妩媚的模样，那般风情，当得起“柳如眉”三字。

　　我心中有了决断，故意卖起了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这句诗你有没有听过？”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困惑：“我想不起来了。”

　　看来她当真是个不识字的乡间女子，不过也难怪，这世间能读书识字的女子本就不多。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哄诱：“你的名字就在这句诗里。”

　　她立刻来了兴致，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真的？难道……我叫芙蓉？”

　　我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啊。”

　　“你呀，坏死了。”她不满地撅起嘴，伸手轻轻捶了我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与执着，“什么叫人家喜欢嘛。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嘛？你快说，快说！”

　　这娇憨的模样，让我心中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我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叫‘柳如眉’。”

　　柳如眉，这般名字，配她这双绝世的眉眼，再合适不过。

　　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柳如眉，再也不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刺客，只属于我朱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