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岩穴的黑暗中，苏瑾听见叶澜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将军的玄甲抵着他的太阳穴，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温度。

"还活着吗？"叶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苏瑾正要答话，忽觉有温热液体滴在颈间——是将军的血，顺着护心镜的麒麟纹蜿蜒而下。

"将军..."苏瑾摸索着抓住叶澜的手腕，却在触到对方脉搏时瞳孔骤缩。那跳动的频率竟与自己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仿佛连血脉都在共鸣。

"嘘——"叶澜的银枪突然抵住洞顶。苏瑾听见碎石簌簌滚落的声音，月光从裂缝中漏进来，映出北狄可汗的狼首面具悬在半空。

"苏参军，叶将军。"沙哑的声音混着硝烟味，"你们毁了我十万火油，可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苏瑾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叶澜的战袍上。他却在咳血的间隙，将暗藏的地道图塞进将军掌心："东南方三丈，有通气孔。"

叶澜的银枪突然刺向洞顶，碎石如雨般坠落。苏瑾趁乱甩出袖箭，两支箭矢同时射断狼首面具的系带。面具滚落的瞬间，苏瑾看清了北狄可汗的面容——竟是三年前本该战死的张元吉！

"你..."叶澜的银枪凝在半空。张元吉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狼首刺青："不错，我才是真正的北狄左贤王！"他掷出淬毒匕首，"陪我一起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苏瑾将叶澜推向通气孔。匕首穿透他的肩胛，剧痛中他却看清了地道深处的机关——那是连接狼牙关的最后一道暗门。

"点火！"苏瑾用尽最后力气将火折子抛向油桶。叶澜本能地接住，却在爆炸的热浪中被掀出岩穴。他回头时，只见苏瑾的青衫在火光中翻飞如蝶，与三年前雪夜的身影重叠。

三个月后，雁门关外的曼陀罗花正开得妖冶。叶澜攥着染血的护心镜，望着城墙上新刷的"镇北王府"匾额。

"将军，参军大人醒了！"亲兵的呼喊惊飞檐下寒鸦。叶澜冲进寝室时，正见苏瑾倚在床头咳嗽，白帕上的血迹已淡了许多。

"张元吉..."苏瑾抓住他的手腕，"地道暗门..."

"炸了。"叶澜将护心镜焐在他掌心，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连同北狄最后的十万大军。"他忽然扯开战袍，露出心口新添的烧伤疤痕，"这是你送我的新婚...咳，是你送我的战勋。"

苏瑾愣怔间，叶澜已解下腰间玉坠——正是三年前被银枪挑碎的那半块。将军将玉坠按在苏瑾锁骨下方的旧伤上，碎玉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你看。"叶澜轻声道。苏瑾低头时，见自己的旧伤与将军颈间的箭疤，此刻竟在玉坠的微光中拼成完整的麒麟纹。

殿外忽起狂风，将案头的《平狄十策》吹得簌簌作响。苏瑾忽然剧烈咳嗽，血染红了叶澜的战袍。他却在咳血的间隙，听见将军在耳畔低语："新帝下旨，封你为镇北王妃..."

"将军慎言。"苏瑾按住剧痛的胸口，"这乱世的火，终究要烧尽所有污垢。"他忽然将碎玉按在叶澜掌心，"但臣更想与将军共守这长歌未央。"

叶澜僵立许久，终于将银枪横在床前。他望着窗外纷飞的曼陀罗花瓣，忽然解下腰间酒葫芦——这是他第一次在和平年代，想与某人共饮太平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