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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烬土（顺棍篇·血色花期与重逢）
第一百零七世的轮回，张峻豪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央，捡到了朱志鑫的玉佩。
青白玉雕成的兔子挂件，断裂处还沾着暗红的血，像朵被揉碎的花。他捏着那半块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色的战甲上凝结的血痂被体温焐得发黏，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朱志鑫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顺顺，别等我”。
这一世，朱志鑫是敌国送来的质子，他是镇守边疆的将军。他们在雪夜的城墙上偷偷交换过暖手炉，在桃花树下分食过一块桂花糕，却终究抵不过“叛国通敌”的罪名。当他策马冲进刑场时，朱志鑫已经被吊在城楼上，白得像纸的脸上还留着掌掴的红痕，看到他时，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突然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烛火。
“张峻豪！你敢劫法场？！”监斩官的怒吼声里，朱志鑫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脖子往绳套里送。他甚至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张峻豪被乱箭穿心，坠下马背。
张峻豪跪在尸堆里，将那半块玉佩按在胸口的箭伤处，血腥味混着玉石的凉意钻进喉咙。他能感觉到魂魄正在剥离躯体，轮回的齿轮发出沉闷的转动声，像在嘲笑他第一百零七次的失败。
“我不会放手的。”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算轮回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找到你。”
***第一百零八世，他们在民国的雨巷重逢。
张峻豪是帮派里最年轻的刽子手，袖口总沾着洗不掉的血；朱志鑫是留洋归来的学生，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里总捧着本诗集，像株不该长在泥沼里的玉兰。
左航是帮派的二当家，总劝张峻豪“别碰那朵娇花，会被扎手”；苏新皓是朱志鑫的同窗，每次看到张峻豪在校门口等朱志鑫，都会皱着眉把人往身后护。可他们还是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在无人的巷口偷偷牵手，在废弃的仓库里分享偷来的面包。
朱志鑫给张峻豪读雪莱的诗，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张峻豪把抢来的金表塞给他，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走”。那时的穆祉丞还是个街边擦鞋的孩子，总看到穿白衬衫的少爷偷偷给凶巴巴的刽子手塞糖；张极和张泽禹是码头的搬运工，曾撞见过两人在月光下拥吻，少年的脸红得像庙里的关公。
可春天终究没来。
帮派火并的那天，朱志鑫被敌对帮派掳走，用来要挟张峻豪交出地盘。张峻豪提着刀冲进仓库时，看到朱志鑫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淌着血，白衬衫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瘀痕。
“顺顺，别管我……”朱志鑫的声音气若游丝，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他们要的是你……”
张峻豪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砍倒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他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刀刀致命，血溅在他脸上，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在脖子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可对方人太多了，当他被铁链锁在柱子上时，眼睁睁看着有人将匕首刺进朱志鑫的胸口。
朱志鑫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比桃花还艳：“顺顺，下一世……换我找你好不好？”
那笑容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张峻豪的魂魄上。他挣脱铁链扑过去时，只接住了朱志鑫坠下来的身体，还有从他怀里滑落的、那半块用红线缠着的兔子玉佩——是他上一世捡到的那半块，原来朱志鑫也带着。
“不好。”张峻豪抱着逐渐变冷的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一世，还是我找你。”
这一次，轮回的间隙里，他看到了模糊的画面：他们的第一世，朱志鑫是天界的玉兔仙，他是看守蟠桃园的石猴，因为偷偷摘了最大的桃子给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他拼命挣断锁链爬出来时，朱志鑫已经被剔去仙骨，投入轮回，只留下一句“若有来生，愿为凡人，只求与你柴米油盐”。
原来他们的苦难，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张峻豪的魂魄在黑暗里蜷缩着，恨意像藤蔓一样疯长。他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要被生生拆散？为什么朱志鑫要一次次死在他面前？那些所谓的天道，所谓的轮回，到底在惩罚谁？
“想逆转轮回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用你的善念换，我可以给你撕裂时空的力量。”
张峻豪毫不犹豫：“好。”
他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碎了，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眼前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他看到第一百零九世的画面——朱志鑫是福利院的孤儿，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被其他孩子推搡着抢他手里的馒头。
张峻豪的眼底翻涌着血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朱志鑫。
哪怕代价是，成为人人唾弃的恶鬼。
***第一百零九世，张峻豪成了游走在黑白边缘的商人。
他用带着血腥气的钱买下了福利院，把所有欺负过朱志鑫的孩子都赶了出去；他给朱志鑫穿最昂贵的衣服，住最豪华的房子，却从不允许他踏出庄园半步。左航来劝他“别把人逼太紧”，被他打断了腿；苏新皓想带朱志鑫偷偷跑出去，被他扔进了海里。
“顺顺，你变了。”朱志鑫坐在铺满白玫瑰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被电网围起来的高墙，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太蠢了。”张峻豪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冰凉，“总想着给你自由，结果让你一次次死掉。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在我身边，很安全。”
他的爱变成了最沉重的枷锁，朱志鑫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变成了麻木，最后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他开始绝食，开始用头撞墙，每次都被张峻豪用铁链锁在床上，灌下强行续命的药。
穆祉丞来看过朱志鑫，隔着铁栏杆哭着说“朱哥，你瘦了”；张极和张泽禹想偷偷递给他一把小刀，却被张峻豪的人打断了肋骨。
“顺顺，放过我吧。”朱志鑫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也放过你自己。”
张峻豪的心脏像是被剜掉了一块，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朱志鑫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他想要保护的，是那个会对着他笑、会偷偷给他塞糖的朱志鑫，而不是现在这个像木偶一样、眼神空洞的躯壳。
“我错了……”他解开铁链，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阿志，我错了……”
朱志鑫看着他，突然笑了，像第一百零七世刑场上的那个笑容，凄美而决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半块玉佩塞进张峻豪手里，然后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下一世……别再找我了。”
张峻豪抱着他渐渐变冷的身体，第一次在轮回里哭出声。他感觉到那股毁灭的力量正在反噬，心口的位置像是被烈火灼烧，原来失去善念的代价，是连悲伤都变得如此迟钝。
黑暗再次降临，那个阴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要继续吗？下一世，他会彻底忘记你。”
张峻豪捏着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断裂处严丝合缝，像从未分开过。他想起朱志鑫在桃花树下的笑，想起雪夜城墙上的暖手炉，想起民国雨巷里分食的面包——那些甜，足以抵过一百零九世的苦。
“要。”他说，声音里重新有了温度，“但这一次，我要等他来找我。”
他主动剥离了那股黑暗力量，任由魂魄被轮回的洪流卷走，心口的善念重新凝聚，像颗微弱的星。
***第一百一十世，张峻豪在一家花店打工。
他穿着干净的围裙，给玫瑰剪枝时，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左航偶尔会来送外卖，看着他哼着歌整理花束的样子，总笑着说“你这性子，倒像换了个人”；苏新皓是隔壁书店的店员，有时会借几本书给他，说“没想到你喜欢看诗集”。
穆祉丞、张极、张泽禹也常来光顾，几个少年凑在一起插科打诨，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场不愿醒来的梦。
三月的一个午后，店里进来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
“请问，有桂花糕吗？”男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温柔。
张峻豪抬起头，手里的花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男生的眉眼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手里捏着半块青白玉佩，看到他时，眼睛突然亮了，像有星星落了进去。
“我叫朱志鑫。”男生笑着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张峻豪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弯腰捡起那半块玉佩，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另一半，轻轻拼在一起。
“我叫张峻豪。”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笑得比窗外的阳光还灿烂，“我等你很久了。”
这一世，没有战争，没有帮派，没有囚禁。只有开满桂花的小院，晒在绳上的白衬衫，和两个坐在门槛上分食桂花糕的少年。
朱志鑫说“顺顺，你看这桃花开得真好”，张峻豪就把最大的那朵别在他发间；朱志鑫夜里怕黑，张峻豪就抱着他讲第一世的故事，说“以前有只小兔子，总爱偷我的桃子吃”；朱志鑫想学插花，张峻豪就把整个花店都交给了他，自己去隔壁书店帮忙搬书。
左航和苏新皓看着他们腻歪的样子，总笑着摇头说“酸死了”；穆祉丞、张极、张泽禹会在周末来蹭饭，看着朱志鑫给张峻豪喂汤，起哄声能掀翻屋顶。
某个雪夜，朱志鑫窝在张峻豪怀里，摸着那整块的玉佩，突然问：“顺顺，我们以前是不是很辛苦？”
张峻豪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羽毛：“不辛苦。”
因为所有的苦难，都只是为了铺垫此刻的重逢。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像要把过往的血色都掩埋。屋里的壁炉烧得正旺，映着两个交握的身影，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轮回的齿轮还在转动，却不再发出沉闷的哀鸣，而是像首轻快的歌，唱着第一百一十世的春天——那里有永不凋零的桃花，有吃不完的桂花糕，有他等了一百零九世的朱志鑫，和再也不会分开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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