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饭

七点的阳光刚爬上窗帘，梓渝整个人陷在蓬松的鹅绒被里，“咚咚咚……”晾衣杆敲击地砖的声音像带着军训般的节奏，惊得茶几上的绿萝叶片都颤了颤。

　　“郑月月！”，田栩宁握着晾衣杆，轻轻点了点湿漉漉的沙发垫，暖黄色的布料上晕染着尿渍，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腥臊气，他朝着卧室方向扬声喊，“第五次教学实践失败，需要我帮你复习《宠物饲养守则》第几条？”

　　蚕蛹状的被窝拱动两下，伸出一截白嫩的胳膊，指尖在空气里胡乱抓了抓。

　　“哥哥……”，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被角钻出来，"尿渍清洗服务需要等待员工开机……"，尾音黏着未散的睡意，脑袋又往枕头里埋了埋，后脑勺翘起两撮呆毛。

　　田栩宁一听这死动静就知道他又想赖床。

　　"三——"

　　“二——”

　　“啊啊啊……起来了，别数别数。”梓渝顶着炸毛的栗子头弹坐起来，眼还没全睁开，手忙脚乱地抓起田栩宁提前放在床尾的衣服往身上套。

　　他赤脚踩过地毯，径直向敌狗进攻，正啃着拖鞋的小狗竖起耳朵，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滚球同志！”郑月月揪住狗子后颈皮晃了晃，松垮的卫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系在脖子上的平安红绳，“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呢？又给你爹找事哈？” 小狗当主人跟它玩呢，湿漉漉的舌头趁机舔上他的下巴，尾巴扫过沙发边缘未干的尿渍。

　　“小混蛋，又害我！”梓渝把滚球轻轻扔到一边，转身去拿毛巾开始擦沙发。

　　“上梁不正下梁歪。”田栩宁看着少年手忙脚乱擦拭沙发，松垮的衣服垂在腰间晃荡，露出精瘦腰线上的一抹淡红指痕，不禁呼吸又重了，眼不见为净，转身往厨房走去，“建议从源头解决家庭教育问题。”

　　“那你也是它爹，你也……！”郑月月的话戛然而止，瞥见他老公回身作势要去拿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他立刻认怂，"错了错了！田老师教育方针绝对正确！我这就开窗通风！"

　　“别光擦擦，把沙发垫拆下来放洗衣机里洗了，不然味儿除不掉”，田栩宁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梓渝瘪了瘪嘴，乖乖照做，拆沙发垫时还不忘瞪了滚球一眼，小狗却歪着头舔爪子，一脸无辜。

　　梓渝把沙发垫放洗衣机后，才趿着拖鞋去刷牙洗脸，凉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他对着镜子胡乱扒了扒炸毛的头发，转身回到客厅，滚球正叼着玩具球趴在地毯中央，尾巴摇得像小马达，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厨房飘来煎蛋的香味时，郑月月正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给滚球念《如厕礼仪十八条》，小册子夹着张单子，单子右下角的“2097年7月6日”被圆珠笔重重圈起——那是在宠物收容所滚球小朋友和郑月月对视的日子。

　　小狗湿漉漉的鼻子突然拱向他卫衣口袋，把他刚刚私藏的玉米肠叼了出来，郑月月瞟了一眼在厨房辛苦劳作的一家之主，飞快打开包装自己吃了一口，然后悄悄掰了一节往滚球嘴里塞。

　　“郑月月”，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突然停顿，"需要我提醒偷喂零食的惩罚措施吗？"

　　“这是教学道具！”，见田栩宁撂下菜刀要往客厅走，郑月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哎哎……别过来！我不喂了，我自己吃。”

　　“马上要吃饭了，扔垃圾桶里”，田栩宁的语气不容置喙。

　　“嗷……”梓渝委屈巴巴地把玉米肠扔进垃圾桶，心想早知道刚才就一口吃完了。

　　梓渝酷爱零食，正餐却总是敷衍了事，几乎每次都要田栩宁哄着打着才能把饭吃完。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端上餐桌，香气勾得梓渝鼻尖动了动。他光脚就要往厨房冲，却被地毯上乱放的游戏手柄绊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慢点，穿鞋”，田栩宁语气带着点无奈。

　　"知道啦田老妈子！"

　　“你说什么？”田栩宁挑了挑眉，作势要抬手。

　　"我错了我错了！田栩宁哥哥全宇宙最帅！"梓渝立刻改口，笑得眉眼弯弯。

　　饭桌上，梓渝扒拉了三分之二的面条就撂下了筷子，摸了摸肚子，“饱啦饱啦，吃不下了。”

　　田栩宁瞟了一眼，淡淡地说，“吃完，我按着你食量盛的，不多。”

　　“不要不要，你的小宝贝已经吃饱了，再吃肚子要炸啦。” 郑月月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往后仰着身子耍赖。

　　田栩宁摸了摸梓渝的肚子，随即拿起他的碗和筷子，“张嘴”

　　“我真的饱了……”梓渝嘟囔着，却还是乖乖张开嘴，被田栩宁喂了一口面条。

　喂了两口，田栩宁见他实在没胃口，便放下碗筷，“行，不吃就不吃，但午饭之前，你敢碰任何零食，屁股打烂，听懂了吗？”

　　“知道了……暴君……” 梓渝小声嘟囔着。

　　田栩宁也不跟他计较，把自己那碗吃完之后，把梓渝的那碗也解决了。

　　吃完饭后，田栩宁收拾碗筷走进厨房，梓渝抱起滚球往阳台走去，他把脸埋进小狗暖烘烘的毛里闷笑，窗外梧桐树影在晨风里摇晃，将两个倒影剪成纠缠的枝桠。厨房氤氲的水汽里，田栩宁望着阳台上的一人一狗，嘴角不自觉攀上一层笑意，眼底盛满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