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夏

家族运动会的喧嚣像潮水漫过训练场，彩色气球在风里晃悠，粉丝的尖叫隔着围栏滚进来时，王橹杰的指尖还泛着冷意。他攥着运动手环的手心沁出薄汗，余光里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身影刚结束接力赛，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是穆祉丞。

三天前的意外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后台休息时他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去拿水，回来就看见围过来的粉丝对着屏幕惊呼，那张他偷偷设成锁屏的照片，是穆祉丞去年在雪地里比耶的样子，睫毛上还沾着雪粒，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王橹杰锁屏是穆祉丞#的词条一夜爬上热搜，评论区的恶意像涨潮的海水，有说他们炒作的，有扒着两人过往互动逐帧分析的，更难听的话像碎玻璃，划得人心里发疼。

穆祉丞那天没说什么，只是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时，指尖碰都没碰他，转身就回了宿舍。之后便是冷战，练习室里刻意错开的站位，食堂里遥遥相对的餐桌，连走廊里遇见都只是低头擦肩而过，空气里都是冻住的沉默。

“下一个项目，心动挑战！”主持人的声音拉回王橹杰的思绪。规则很简单，两人面对面手牵手，手环监测心率，先超过100的人输。他看着工作人员走过来，而穆祉丞已经站在了对面的指定位置，白色运动服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眼神直直地看向他，像藏着未说出口的话。

迟疑了两秒，王橹杰还是走了过去。当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时，他清晰地感觉到穆祉丞指尖的温度，比他的要暖一些，带着熟悉的触感。曾经无数次在练习室里牵手跳舞，在后台互相整理衣领，可此刻这触碰却像电流，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就这么站着，周围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王橹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穆祉丞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是他以前总爱调侃的“小学生手”。突然，一道清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紧张吗？”

是穆祉丞先开的口。王橹杰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睛里，那里面映着自己紧绷的脸。他愣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哑：“有点。”说完便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怕从里面读出更多情绪，怕自己控制不住翻涌的心事。

手环上的数字在静静跳动，王橹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加速，不是因为游戏，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冷战的这几天，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穆祉丞当时转身的背影，心里又悔又疼。他知道穆祉丞也在承受着网络上的压力，却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两人都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滴——”手环的提示音响起，穆祉丞的心率先超过了100。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和欢呼，王橹杰却没心思管输赢，只是松开手的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穆祉丞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队友打断了。

运动会结束时，天已经擦黑了。王橹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宿舍，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叫住：“王橹杰。”

是穆祉丞。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手里还攥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我们能谈谈吗？”

王橹杰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很轻：“没什么好谈的。”

“就因为那张照片？”穆祉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意，“那些评论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

“你在乎什么？”王橹杰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眼底的红血丝，“在乎别人说我们不正常？在乎影响你的发展？穆祉丞，我们本来就不该这样。”

他想起那些恶意的评论，想起公司找他谈话时的严肃表情，想起穆祉丞这几天沉默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那张壁纸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你带来麻烦。”

穆祉丞愣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我从来没觉得你麻烦，王橹杰，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王橹杰的声音哽咽了，他别过头，不敢看穆祉丞的眼睛，“我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怕耽误你。”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穆祉丞，我们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穆祉丞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睛瞬间红了，“你说的到此为止，是指什么？”

王橹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但还是硬起心肠，一字一句地说：“我只希望你永远幸福。”说完，他转身就走，不敢再停留一秒，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怕自己会动摇。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跟上来，只有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王橹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仅伤了穆祉丞，也伤了自己。可他别无选择，在网络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恐惧面前，他只能选择放手，把那份没说出口的喜欢，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不远处的路灯下，穆祉丞站在原地，手里的矿泉水瓶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滴落在燥热的柏油路上，很快就蒸发不见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