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提着个竹篮站在西海龙宫外，对着守门的虾兵扯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劳驾通报一声，就说杨戬来送‘爱心午餐’。”
虾兵瞅了瞅他篮子里露出的半截胡萝卜，嘴角抽了抽：“真君，我们龙宫里不缺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杨戬得意地掀开篮子，“这是我新学的‘拔丝胡萝卜’，特意多加了糖，寸心肯定爱吃。”
话音刚落，敖寸心从宫里飘出来，看着那坨黑乎乎、糖浆都凝成硬块的东西，眉角跳了跳：“你这是拔丝还是拔炭？”
“失误失误，”杨戬赶紧补救，“那换个！我还烤了鱼！”他献宝似的掏出一串焦黑的鱼串，签子都烤弯了，“刚学会用火，是不是很厉害？”
敖寸心：“……你还是把火折子交出来吧，龙宫经不起你这么造。”
后来杨戬听说敖寸心喜欢养花，特意在灌江口开辟了块地，种了满院的“西海莲”——其实是他认错了种子，种的全是睡莲。开花那天，他兴冲冲拉着敖寸心去看：“你看！比西海的还漂亮！”
敖寸心看着满池圆叶子，无奈道：“这是睡莲，不是西海莲。还有，你把藕挖出来当零食啃是什么操作？”
杨戬举着半截生藕，含糊不清地说：“挺甜的啊……”
某次杨戬学做龙须面，非要敖寸心站在旁边看着。结果面粉撒了一地，他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脸上还沾着面粉，活像只刚滚过面缸的猫。
敖寸心笑得直不起腰，拿出帕子想给他擦脸，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脸上的面粉蹭了她一脸。“这样我们就是‘面人情侣’了！”杨戬还挺得意。
敖寸心捏着他的脸咬牙：“杨戬，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去喂鲨鱼？”
“别啊，”杨戬立刻告饶，“我下次学做珍珠奶茶！用你喜欢的黑珍珠！”
结果下次他端来的是碗“珍珠汤”，黑珍珠煮得跟弹珠似的硬，奶茶里还飘着几片茶叶——据说是他嫌过滤麻烦直接扔进去的。
敖寸心看着那碗“黑暗料理”，突然觉得，当年那个高冷的司法天神，怎么就变成了个厨房杀手兼搞笑担当？
不过笑着笑着，她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喝。
“喂，”她含糊地说，“下次……还是我来做饭吧。”
杨戬立刻点头如捣蒜，顺便把沾了面粉的脸又往她肩上蹭了蹭：“好啊好啊，那我负责给你剥蒜！”
阳光透过龙宫的琉璃顶照下来，把两人脸上的面粉映得发亮。远处的虾兵偷偷议论：“听说了吗？杨真君最近在学剥蒜，剥得满手都是蒜味，龙后居然没揍他！”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另一个虾兵摸着下巴
，一脸高深。
而被议论的两人，正为了谁洗碗吵得不可开交，笑声却比龙宫的珍珠泉还要清脆。
自那以后，灌江口多了道奇特的风景——司法天神杨戬每天提着个菜篮子，准时出现在西海的传送阵旁，篮子里时而装着被他剥得坑坑洼洼的蒜，时而躺着歪歪扭扭的面团，偶尔还有几颗被捏碎的黑珍珠。
敖寸心终究没让他再碰厨房，却也没拦着他跟着瞎忙活。她在灶台前颠勺时，他就蹲在旁边剥蒜，剥得指甲缝里全是蒜味，还乐呵呵地举着一颗问：“你看这个剥得圆不圆？”
某次敖寸心炖了锅龙骨汤，让他去拿葱花。杨戬兴冲冲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攥着把野韭菜，梗上还带着泥。“这葱花看着有点壮啊？”他献宝似的递过去。
敖寸心看着那把绿油油的野韭菜，额角青筋跳了跳：“杨戬，你是不是把菜地里的杂草当葱花拔了？”
“啊？”杨戬愣住，低头闻了闻，“难怪闻着有点冲……那要不扔了？”
“别啊，”敖寸心突然笑了，接过野韭菜择了择，“刚好做个韭菜炒鸡蛋，就当……给你补补脑子。”
结果那盘韭菜炒鸡蛋，杨戬吃了大半，边吃边说：“还是你做的好吃，比我烤的焦鱼强多了。”
敖寸心白了他一眼，夹了块龙骨放进他碗里：“吃你的吧，堵不上你的嘴。”
日子久了，杨戬倒也学乖了，不再瞎创新，只乖乖做些打下手的活。他帮着劈柴，能把柴火劈得粗细不一；帮着挑水，能把水桶晃得半道洒光；但他学会了在敖寸心做饭时，默默把灶台擦得锃亮，学会了在她切菜时，提前把围裙系在她腰间。
有回西海举办宴会，各路水族齐聚。敖寸心忙着应酬，回头却见杨戬蹲在角落，正跟一只老海龟比赛剥虾。老海龟壳上都堆了一小堆虾仁，他面前才剥了仨，还弄得满手是壳。
“杨戬！”敖寸心又气又笑，走过去把他拉起来，“你跟个老海龟较什么劲？”
“它说我剥得慢！”杨戬还挺委屈，“我这不是想剥点虾仁给你做虾滑吗？”
周围的水族们都笑了，老海龟更是慢悠悠地说：“真君剥的虾，龙后肯定爱吃，哪怕剥得像虾壳开会呢。”
敖寸心脸颊发烫，拽着他就走，背后传来一片哄笑声。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停下，看着他沾了虾壳的手，无奈道：“笨蛋，想吃虾滑我自己会做，用得着你跟老海龟比？”
杨戬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用贝壳磨的小珠子，磨得不算光滑，边缘还有点毛糙，却被他擦得发亮。“刚才赢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说这个能避水，给你戴着玩。”
敖寸心捏着那颗贝壳珠，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让三界闻风丧胆的司法天神，此刻看起来傻得有点可爱。她把珠子串起来戴在手腕上，故意逗他：“就这？还没我宫里的珍珠好看呢。”
“那我下次给你磨个大的！”杨戬立刻表态，眼睛亮晶晶的。
夕阳落进西海时，金色的光洒在水面上，也洒在灶台前忙碌的两人身上。敖寸心掌勺，杨戬在旁边递调料，偶尔被油星溅到，也只是龇牙咧嘴地揉揉胳膊，不肯躲开。
“喂，杨戬，”敖寸心突然开口，“你以前在灌江口，是不是从没做过这些？”
“嗯，”杨戬老实点头，“以前要么吃仙桃，要么叫下属备饭……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那现在呢？”
“现在……”杨戬看着她的侧脸，灶火的光在她脸上跳动，他突然笑了，“现在觉得，跟你一起做饭，比吃什么仙果都强。”
敖寸心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但杨戬看见，她耳尖悄悄红了，像被灶火燎了一下似的。
窗外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厨房里的油烟混着饭菜香，远处传来水族们的笑闹声。杨戬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滋味——不是斩妖除魔后的畅快，也不是受天庭嘉奖的荣耀，而是一种……暖烘烘的、让人想一直攥在手里的踏实。
他想，以后还是少烤焦鱼，多剥点蒜吧。毕竟，能让她笑着骂自己笨蛋，比什么都好
西海的潮声年复一年拍打着礁石，灌江口的炊烟也日复一日缠绕着云霞。
杨戬的菜篮子渐渐变得规整，里面的蒜剥得圆润，韭菜与葱花分得清清楚楚，连挑来的水都能稳稳当当倒进缸里。敖寸心的灶台前，多了个系着同款围裙的身影，有时是笨拙地颠勺，有时是认真地看火，偶尔两人撞在一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总裹着藏不住的笑意。
那年蟠桃宴，玉帝特意下旨让杨戬携敖寸心同去。杨戬却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对来传旨的仙官摆手：“不去不去，寸心说今日的桂花最香，要做桂花酿呢。”
仙官回去添油加醋一说，天庭都笑司法天神被西海龙后“收编”了。杨戬听见了也不恼，只把新磨的贝壳珠串成手链，笨手笨脚地给敖寸心戴上：“他们懂什么，这叫……人间烟火。”
敖寸心笑着瞪他，指尖却轻轻摩挲着珠子上的纹路——那是他磨坏了三十多个贝壳才成的成品，边缘光滑，像裹着三百年的月光。
后来，西海的小鲛人总看见，月光好的夜晚，司法天神会牵着龙后的手，沿着海岸线散步。他的天眼不再总盯着三界异动，而是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她的鱼尾也不再总搅着浪涛，而是轻轻拍打着细沙，溅起的水珠里，都闪着细碎的甜。
有人问杨戬，后悔吗？放着天庭的尊位不坐，偏要守着西海的灶台。
他彼时正帮敖寸心摘莲蓬，闻言抬头，阳光穿过莲叶落在他脸上，笑得坦荡：“你看这莲子，剥起来麻烦，嚼着却甜。有些滋味，不亲手试过，哪能知道呢？”
远处，敖寸心提着篮子走来，喊他回家吃饭的声音被风送得很远，像一串叮当作响的贝壳风铃。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那些曾经的误会与隔阂，早被灶台上的烟火气熏成了暖。原来最好的结局，从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相守，是你剥蒜我掌勺，是把“我”和“你”，过成了“我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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