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耶!开拓小分队又多了一个人!”
三月七清脆欢快的呼声,像一道阳光穿透了丹衡与丹恒之间那无声对视所形成的、近乎凝滞的空气。两人几乎是同时微微偏开头,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眼神交流”。
粉发少女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拉住丹衡的手,活力四射地就要往车厢另一端冲。
三月七:“走走走,丹衡姐!我带你去选房间!保证给你挑个视野最好的!”
丹衡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沉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瓦尔特:“等会儿,小三月。”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理性的白光。
瓦尔特:“早餐时间到了。帕姆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想,丹衡小姐经历了一番……奇妙的旅程,也需要补充体力。”
三月七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发出清脆的“啪”声。
三月七:“对哦!光顾着高兴了!”
她立刻转头,冰蓝色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向丹衡。
三月七:“丹衡姐,你饿了吧?”
丹衡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一种熟悉的空虚感正在那里蔓延。
丹衡:“你猜我饿不饿?我可是那种……少吃一顿就会感觉生命在流逝的类型。”
除了饥饿,似乎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不协调感在心底盘旋,像一根细小的刺,暂时捕捉不到,却又无法忽略。
三月七被丹衡那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
三月七:“嘿嘿,这不是好不容易来了个和你一样漂亮的美少女,我太激动了嘛!先吃饭,先吃饭!”
(二)
列车餐厅,宽敞明亮。一张大圆桌旁,一个毛茸茸的、戴着列车长帽子的蓝色长耳兔,正费力地踮着脚,将一份份精致的餐盘摆上桌面。那小小的身影与巨大的餐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脚步声,小家伙灵活地从垫脚的凳子上跳下来,迈着独特的、带着奇妙音效的步伐,“哒哒哒”地跑到丹衡面前,仰起头,用那双清澈的蓝色大眼睛望着她。
帕姆:“欢迎丹衡乘客正式加入星穹列车帕!我是列车长,帕姆。”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严肃与可爱交织的质感。
帕姆:“我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也算是对丹衡乘客的欢迎仪式了帕。”
顿了顿,它又认真地补充道。
帕姆:“对了,用完餐后,请别忘了去选一个你喜欢的房间帕。”
丹衡低头,看着脚边这个只到她小腿高度、毛绒绒的小生物,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将其抱在怀里狠狠揉搓的冲动,自心底油然而生。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生怕眼神泄露了这“罪恶”的念头。
(啧,下次,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rua一下……)
转身准备跳回座位的帕姆忽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颤,它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小小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帕姆:(自言自语)“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帕……”
(三)
餐桌上,座位安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称。瓦尔特与姬子坐在一侧,姬子旁边是叽叽喳喳的三月七。小小的列车长帕姆则坐在瓦尔特旁边的特制高脚椅上。而丹恒与丹衡,这两个名字相似、外貌也带着奇异关联的人,被自然而然地安排在了圆桌的另一侧,恰好一左一右,相邻而坐。
早餐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却涌动着好奇与探究的氛围中进行。丹衡的吃相算不上粗鲁,但速度绝对不慢,动作间带着一种率性,与她清冷的外表形成反差。
很快,风卷残云之后,餐桌上大部分盘子都已见底。唯独放在丹衡与丹恒中间的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肉片,还静静地躺着最后一片肥瘦相间、油光诱人的五花肉。
坐在对面,距离这盘肉最远的三月七刚伸出筷子,目光就凝固了。
只见两只手,几乎在同一时刻,动作迅捷而精准地伸向了那片孤零零的肉片。一双筷子来自丹衡,另一双,来自她旁边的丹恒。
“嗯?”x2
两声带着完全相同疑惑音调的轻哼,同时从两人的喉咙里溢出。
丹衡和丹恒的动作瞬间定格,两人下意识地侧过头,视线在空中交汇。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银灰色眸子,此刻都清晰地映照着对方的影像,以及那份如出一辙的惊讶。
仿佛有无形的默契在发挥作用,夹向肉片的两双筷子同时松开,默契地向后撤回。那片承载了短暂“争夺”的五花肉,再次安然地躺回了盘子里,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
空气突然安静。
丹衡握着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筷身,目光落在肉片上,似乎在等待。
丹恒同样保持着持筷的姿势,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她应该会让给我吧?)
这个念头或许在两人脑中同时闪过。下一秒,仿佛约定好一般,两人的筷子再次如同出击的毒蛇,迅猛地刺向目标!
丹衡:“……”
丹恒:“……”
筷子尖在肉片上方再次僵住,距离不足一厘米。比之前更加浓烈的尴尬,如同实质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这该死的、毫无道理的同步率!
“欸——?!”
三月七充满惊奇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窜到并排坐着的丹衡和丹恒之间,弯下腰,像个小侦探一样,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比划。
三月七:“哇!你们快看!这么一看,丹衡姐和丹恒老师真的好像啊!”
她伸出双手,大致在两人头顶比划了一下。
三月七:“身高好像都差不多诶!”
她的手指又指向两人的衣着。
三月七:“衣服的风格和颜色,仔细看,好多细节都有点像呢!”
最后,她甚至把脸凑得极近,几乎要贴到丹衡和丹恒的脸上,仔细端详着他们的五官。丹衡只觉得一张放大的、写满“好奇”的俏脸占据了全部视野。
三月七:“瞳孔都是很特别的银灰色!连眼影的颜色和形状,都几乎一模一样欸!太神奇了!”
她的大呼小叫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响亮,成功地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瓦尔特放下了手中的餐巾,姬子交叠着双腿,饶有兴味地托着腮,目光在丹衡与丹恒之间流转,带着审视与思考。连小帕姆也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牛奶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糟了!)
丹衡心中猛地一沉。那股一直萦绕的不对劲感,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她立刻沉下心神,在脑海深处对着某个从醒来就开始装死的家伙发出了咆哮。
丹衡(心声):“在干嘛呢?出来说话!”
一个弱弱的、带着点心虚的声音立刻回应,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等着。
小白:“在呢在呢!丹衡姐姐有什么吩咐?”
丹衡(心声):“小白!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最后才会来星铁世界吗?还说我来了就是唯一的‘丹恒’!”
小白(弱弱地):“对啊对啊,我们这不就来了嘛……最后一个世界,没错呀。”
丹衡(心声):“那现在坐在我旁边这个,和我长得像双胞胎一样的家伙是谁?!说好的唯一性呢?说好的景元将军热情迎接‘本列车唯一冷面小青龙’的剧本呢?!”
小白(试图萌混过关):“呃这个……可能是……出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小小的技术性调整?小白也不知道哦……”
丹衡(心声):“(深吸一口气)……算了。”
事已至此,纠结无益。她迅速冷静下来。多个“丹恒”虽然打乱了预期,但未必是坏事。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丹衡(心声):“就这样吧。或许……这样反而更好。”
她接受了这个意外的现实。但就在她准备将注意力转回现实时,一丝微小的疑虑掠过心头。
(刚才……小白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她太了解这个陪伴自己穿越无数世界的“系统”了。如果真是十万火急、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它绝不会是这种语气,早就哭爹喊娘地预警了。
(它没说。)
(妹说,就是不重要。)
(暂时。)
将这个念头压下,丹衡抬起眼,恰好对上丹恒同样投来的、带着复杂探究意味的目光。那目光深处,除了疑惑,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审视。
丹恒(淡淡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巧合……真的能到这种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