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初体验

林灿把那本文学选集放进书包时，阳光正斜斜地照在课桌上。他拉好拉链，抬头看见苏瑶已经不在座位上。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值日生在扫地。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学校后门的咖啡馆。店长是个中年女人，戴着眼镜，说话干脆。林灿递上申请表，说自己想兼职。店长看了他一眼，问：“能吃苦吗？”他说能。

第一天上班是周五下午放学后。他换上深色围裙，站在柜台后面，手有点僵。店长教他怎么操作咖啡机，怎么记单子，话不多，但每句都说得很清楚。他点头记住，心里想着别出错。

可还是出了问题。

傍晚时候，学生陆续过来。店里一下子多了七八个人，声音吵起来。他一边做咖啡，一边看单子，耳朵听着有人喊加糖、要冰的，脑子开始乱。手上端着托盘，三杯拿铁，走到半路，胳膊撞到门框，杯子歪了，热咖啡泼出来，洒在一个女生裙子上。

那人跳开，脸立刻沉下来。“你走路不长眼睛？”她声音尖，“这可是新买的！”

林灿慌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处理。”他放下托盘，抽出纸巾蹲下去擦，手忙脚乱。

“校草也有今天？”旁边男生冷笑，“上次演讲台上面面俱到，现在连杯咖啡都端不好？”

周围几个人笑了一声。林灿没抬头，耳朵发烫。他知道这些人是谁，高二的，以前在校门口见过，总成群结队。他咬住牙，继续擦地，手指蹭到地板上的咖啡渍，黏糊糊的。

没人帮他。

直到角落里传来脚步声。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他旁边。然后是蹲下的动作，一张纸巾伸过来，按在还在渗水的地面上。

他顺着衣角往上看，看到苏瑶的脸。

她没看他，只低头用力擦着。头发垂下来一点，遮住了半边眼睛。动作很稳，一下一下，把湿的地方清理干净。

林灿愣住。他第一反应不是感激，是难堪。

他脱口而出：“你也觉得我很狼狈吧？”

苏瑶手停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很平静，没有嘲笑，也没有生气。就那样看了他两秒，然后站起来，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林灿坐在地上，手还撑着地板。他说不出话。

店长走过来，递来一块干净抹布。“收拾完，去换件衣服。”她说得平淡，像什么都没发生，“明天照常来。”

他点点头，喉咙发干。

那天收工前，他主动留下打扫。把桌椅全擦了一遍，拖了地，连咖啡机底下都清理干净。汗水从额头滑下来，滴在袖口上，湿了一片。他没停下。

快八点才走出店门。天黑了，走廊灯亮着，风吹得走廊尽头的窗户轻轻晃动。他站在门口，摸出口袋里的工作牌，上面沾了点咖啡渍，边角有点卷。

他盯着看了很久。

第二天中午，他在教室翻出排班表。那张纸折得很整齐，是他第一天领到的。他打开笔袋，想找支笔写备注，手指碰到一张纸条。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没再看第三眼。

下午再去咖啡馆时，他提前十分钟到。换了围裙，站到柜台后，等第一个客人进来。手还是有点紧，但他没让表情变。

有人点美式，他记下，打咖啡，倒进纸杯，盖好盖子，双手递过去。“您的咖啡，请慢用。”

对方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点点头，没笑，也没躲开视线。

晚上下班前，店长过来检查卫生。他正在擦磨豆机，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今天比昨天顺。”她说。

他嗯了一声。

“明天有空，还能来？”

“能。”

她点点头，走了。

他继续干活，直到所有东西都归位。关掉电源，摘下围裙，挂在钩子上。出门时，走廊灯还是亮着，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在他脸上。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教学楼。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其中一间，像是他们教室的位置。

他不知道苏瑶是不是还在。

他也没想去确认。

转身走下台阶，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路边的树影横在地上，被路灯拉得很长。他走过一段路，忽然停下。

回头望去。

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的校道，和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站着没动。

远处传来锁门的声音。保安在关侧门。

他转过身，朝校外走去。

走到路口，红灯亮着。

他站在斑马线前，手插进裤兜，摸到那张被揉过又展平的排班表。指尖在纸边划了一下，没拿出来。

绿灯亮了。

他迈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