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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鱼小丸子

钟摆回

林野把《钟摆回响》的最后一页校样纸推到桌角时,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和三年前那个发现信封的夜晚一样,雨丝黏腻地贴在玻璃上,将老城区的路灯晕成一片模糊的橘色光斑。书桌上的铜制台灯亮着暖光,照亮了桌角那个不起眼的木盒——里面装着苏晚的日记本、那张被划去脸的黑白照片,还有半块断裂的黄铜钟摆。

“叮铃——”

玄关处的老式铜铃突然响了,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林野皱了皱眉,他搬离那栋民国小楼后,在老城区租了这间带小院的平房,除了出版社的编辑,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新地址。他起身走到玄关,信箱口露出半截白色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用黑色墨水写的字:“林先生,关于苏晚,你漏了些事。”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僵硬,和当年张建军案里那些恐吓纸条的娟秀字迹截然不同。林野捏着信封边缘,指尖传来纸张受潮的凉意,拆开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张折叠的便签。

照片是彩色的,画面里是两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民国小楼的花园里,手里都抱着同款的老式座钟。左边女人的脸清晰可见,正是档案馆里那张苏晚照片上的模样;右边女人的脸被人用马克笔涂成了黑色,只露出旗袍上和苏晚同款的缠枝莲纹样。而便签上的字和信封上一致:“座钟有两座,人也有两个。张建军藏的,不是全部。”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当年警方破获张建军案时,只从座钟底座里挖出了苏晚的骸骨,确认张建军因觊觎古董座钟杀害苏晚后,案件便就此结案。可这张照片和便签,却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一个被忽略的缺口——照片里的另一个女人是谁?两座座钟又意味着什么?

他立刻翻出当年从档案馆复印的资料,在1993年七月十四日的社会新闻版旁边,有一则更小的启事:“寻亲:女子于七月十二日在老城区走失,穿缠枝莲旗袍,携带一老式座钟,知情者请联系陈女士。”启事没有照片,日期正好是苏晚日记里字迹变得潦草的那天。

林野盯着“陈女士”三个字,突然想起苏晚日记里的一句话:“阿珍说要陪我一起躲,可她今天没再来。”难道照片里被涂脸的女人,就是“阿珍”?

第二天一早,林野冒着雨去了档案馆。他在1993年的失踪人口登记册里翻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找到一条匹配的记录:“姓名:李珍,年龄26岁,1993年7月12日失踪,失踪前与苏晚共同租住于老城区民国小楼。”登记人一栏写着“陈秀兰”,联系方式是一个老旧的座机号码。

林野试着拨打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喂?”

“您好,请问是陈秀兰女士吗?我想咨询关于李珍女士的事。”林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变得激动:“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阿珍的名字?这么多年了,警察都不管,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写悬疑小说的林野,当年苏晚的案子我有了解,现在发现一些线索可能和李珍有关。”林野连忙解释,“我想知道,1993年七月,李珍为什么会和苏晚一起躲起来?她们在躲谁?”

陈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阿珍和苏晚是大学同学,都喜欢收集老座钟。1993年夏天,阿珍说她们得罪了一个人,那人是个逃犯,知道她们有两座古董座钟,想抢了卖钱。苏晚让阿珍先去她租的小楼躲着,可七月十二号那天,阿珍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两座座钟?”林野追问,“那两座座钟是什么来历?现在在哪里?”

“是她们从一个老收藏家手里买的,说是民国时期的限量款,一对两座。”陈秀兰叹了口气,“阿珍失踪后,我去小楼找过,没看到座钟,也没看到阿珍的人。警察说苏晚是意外死亡,阿珍是自愿失踪,就把案子结了……”

挂了电话,林野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张建军当年只承认自己抢了一座座钟,杀害了苏晚,可李珍的失踪和另一座座钟的下落,他却只字未提。难道张建军还有同伙?或者,当年的案子里,还有另一个凶手?

他决定再去那栋民国小楼看看。如今小楼已经被房东重新装修,租给了一对年轻情侣。林野以采访为名敲开了门,客厅里的摆设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只有二楼那个房间的门,依旧是当年的旧木门。

“听说二楼那个房间以前出过事?”林野装作不经意地问。

女租客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房东说三十年前有个女人死在里面,我们平时都不敢上去。不过上个月我打扫卫生时,发现房间墙角有块地板是松的,撬开后看到里面有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一张照片和半块钟摆。”

林野的心跳瞬间加快:“照片和钟摆呢?你还留着吗?”

“照片上是两个穿旗袍的女人,其中一个脸被划了,我觉得吓人,就扔了。钟摆是黄铜的,上面刻着‘珍’字,我觉得好看,就放在卧室的抽屉里了。”女租客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黄铜钟摆,递给林野。

钟摆的样式和苏晚座钟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刻着的字从“晚”变成了“珍”。林野捏着钟摆,突然想起张建军被抓时说的话:“苏晚藏了我的钟……我找了三十年……”他找的,或许不只是苏晚的那座,还有李珍的这一座。

离开小楼后,林野去了派出所,找到当年负责苏晚案的老警察王队。王队已经快退休了,听到林野的来意,翻出了尘封的案卷:“当年我们审讯张建军时,他情绪很不稳定,只承认杀了苏晚,抢了一座座钟。我们在他的出租屋里搜过,没找到另一座座钟,也没发现李珍的线索。后来因为证据不足,只能按故意杀人罪判了他无期徒刑。”

“那他有没有提过一个叫‘陈哥’的人?”林野突然想起陈秀兰说的,李珍提到“得罪了一个逃犯”,而张建军1992年抢劫杀人后,警方的通缉令上写着他有一个同伙,外号“陈哥”。

王队愣了一下,翻了翻案卷:“对,当年的通缉令上确实有个‘陈哥’,但一直没抓到。张建军到现在都不肯说‘陈哥’的真实身份,我们怀疑他是怕‘陈哥’报复他的家人。”

林野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张建军和“陈哥”一起盯上了苏晚和李珍的两座座钟。张建军杀了苏晚,抢走了一座座钟,而“陈哥”则绑架了李珍,抢走了另一座座钟。张建军被抓后,因为害怕“陈哥”报复,一直不敢提同伙的事,导致李珍的失踪案成了悬案。

为了找到“陈哥”的线索,林野去了监狱探望张建军。隔着厚厚的玻璃,张建军的头发已经全白,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我知道李珍的下落,也知道另一座座钟在谁手里。”林野开门见山,“你只要告诉我‘陈哥’的真实身份,我就能帮你找到李珍的骸骨,让她入土为安。”

张建军的身体猛地一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不知道什么‘陈哥’,也不知道李珍在哪里!你别再问了!”

“你不说,李珍就永远只能埋在不知名的地方,你的良心能安吗?”林野盯着他的眼睛,“当年你抢座钟是为了钱,可‘陈哥’不一样,他是为了灭口。你现在说了,或许还能争取减刑,让你的家人以后能抬头做人。”

张建军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陈哥’叫陈永年,当年和我一起抢了珠宝店,杀了人。1993年,我们看到苏晚和李珍有两座古董座钟,就想抢了卖钱。我杀了苏晚,抢了一座座钟,陈永年说他去抓李珍,拿另一座座钟。后来我被抓了,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陈永年现在在哪里?”林野追问。

“不知道,他当年说要去南方躲着,可能改了名字。”张建军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脖子上有一道疤,和我一样,是当年抢珠宝店时被砍的。”

林野立刻把陈永年的线索告诉了王队。警方通过全国人口信息系统排查,发现一个叫“陈建国”的男人,年龄、体貌特征都和陈永年吻合,脖子上有一道疤痕,十年前从南方回到本市,开了一家古董店。

警方立刻对陈建国的古董店进行了搜查,在店铺后院的地窖里,发现了一座老式座钟,座钟底座上刻着“珍”字,底座里还藏着一具白骨。经过DNA比对,确认是李珍的骸骨。

面对证据,陈建国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1993年,他和张建军盯上苏晚和李珍的座钟后,他绑架了李珍,抢走了另一座座钟,为了灭口,他杀了李珍,把她的骸骨藏在座钟底座里,然后带着座钟逃到了南方。十年前他以为风声已过,就改了名字回到本市,开了古董店,把座钟当成镇店之宝放在地窖里。

案件告破那天,林野带着陈秀兰去了派出所,看到李珍的骸骨被小心地装在棺木里,陈秀兰哭得撕心裂肺:“阿珍,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林野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苏晚日记里的“我怕”,想起李珍失踪前的慌张,想起那两座藏着骸骨的座钟。原来当年的案子,不是一个人的恶,而是两个人的贪婪;不是一座座钟的秘密,而是两个女孩的生命。

后来,林野把这个故事写成了《钟摆回响》的续篇,书名叫做《双钟之谜》。书的扉页上,他写了这样一段话:“有些罪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有些真相,不会因为证据的缺失而被掩埋。每一个被遗忘的生命,都值得被找到;每一个隐藏的罪恶,都终将被审判。”

出版那天,林野去了苏晚和李珍的墓地。两座墓碑并排立着,上面都刻着“愿你安息”。他把《双钟之谜》放在墓碑前,轻轻说:“苏晚,李珍,你们的故事,我讲给大家听了。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了。”

离开墓地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和1993年的那个夏天一样。林野抬头看向远方,仿佛看到两个穿旗袍的女孩,抱着座钟,笑着走在阳光里,再也没有恐惧,再也没有躲藏。

而那两座承载了罪恶与悲伤的座钟,最终被送进了博物馆,放在玻璃展柜里,旁边贴着一张说明:“民国时期座钟,见证了一段被尘封三十年的真相,警示着后人:贪婪是深渊,罪恶终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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