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未歇,敲打着玻璃,如同永无止境的低语。安全屋内,时间在紧张与静谧的交替中缓慢流逝。
工藤新一始终保持着警惕,一边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一边密切关注着快斗的状况。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探一下快斗的额头,触摸他脖颈处的脉搏。失血过多和手术带来的创伤,很容易引发感染和发烧,这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怕什么来什么。
后半夜,快斗的体温开始明显升高。起初只是掌心有些烫,很快,额头上就沁出细密的虚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起来。他开始不安地辗转,尽管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嘴唇干裂起皮,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
工藤新一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翻找急救箱,幸运地找到了退烧药和抗生素。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快斗滚烫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药片和水一点点喂进去。快斗吞咽得很困难,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襟。
“咽下去,快斗,听话……”工藤新一的声音低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诱哄和焦急。他重复了几次,直到确认药片被吞下。
高烧带来的寒意让快斗无意识地向着热源蜷缩。工藤新一感受到怀里身体的颤抖,不再犹豫,脱掉自己沾血的外套,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上去,将快斗紧紧搂在怀里。他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温暖那具因寒冷而战栗的身体,手臂环过他,小心地避开腰侧的伤口。
这个拥抱,隔了太久太久。
上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不带任何伪装和隔阂地接触,似乎还是在高中的天台上,那个人恶作剧地揽住他的肩膀,被他嫌弃地推开。
而现在,怀里的人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滚烫的体温灼烧着他的皮肤,微弱的呓语敲击着他的耳膜。
“……新……一……”
模糊的、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梦魇中的呼唤。
工藤新一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瞬间盈满胸腔。他低下头,看着快斗因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那双总是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濡湿,乖顺地垂着。
只有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叫出他的名字吗?
“我在。”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快斗汗湿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肯定,“我在这里。”
像是听到了他的回应,快斗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但呓语并未停止,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梦境。
“……别去……危险……”
“……徽章……坏了……”
“……对不起……”
“……好痛……”
每一个零碎的词语,都像是一块拼图,拼凑出工藤新一未曾亲眼目睹的、快斗独自经历的煎熬与挣扎。
“别去危险”——是在担心他吗?即使在意识模糊的时候,第一反应仍然是保护他?
“徽章坏了”——那个被他亲手摔碎的双人徽章,原来他也一直在耿耿于怀?
“对不起”——这句道歉,是为了当年的谎言,还是为了如今的牵连?
“好痛”——身体的伤痛,还是……心里的?
工藤新一的眼眶再次湿热起来。他想起快斗清醒时那副冰冷疏离、将所有情绪都深深掩埋的样子,对比此刻怀中这人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和依赖,巨大的反差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个笨蛋,到底一个人扛了多少?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快斗滚烫的额头,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充满了怜惜与安抚意味的吻。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像是在安慰快斗,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快斗。不会再让你痛,也不会再让你说对不起。”
快斗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安抚,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呼吸虽然依旧灼热,却稍微平稳了一些。
工藤新一就这样抱着他,一动不动,感受着怀中人体温的变化,听着窗外连绵的雨声。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睡,也不能睡。他必须守着快斗,直到他退烧,直到他脱离危险。
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守夜。
天光微熹时,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快斗的体温终于在药物和物理降温的作用下,开始缓慢回落。灼热的呼吸变得均匀,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陷入了更深沉的、修复性的睡眠之中。
工藤新一试探性地松开一些怀抱,快斗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安地靠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摸了摸快斗的额头,温度虽然还有些偏高,但已经不像夜里那样烫手了。
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显得格外干净,却也透着一种大战过后的沉寂。
转过身,他看着床上安然入睡的快斗。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工藤新一的眼神复杂而坚定。
这一夜,他见证了快斗最脆弱的样子,也听到了他深埋心底的恐惧与愧疚。那些冰冷的伪装被高烧击碎,露出了内里从未改变的、柔软的核心。
他知道,等快斗醒来,可能又会变回那个带着面具的怪盗,用疏离和冷漠将他推开。
但没关系。
他已经看到了真相,也做出了选择。
他不会再被推开,也不会再被动等待。
他将以工藤新一的方式,走进他的战场,成为他无法割舍的“软肋”,也是他最强的“铠甲”。
阳光终将驱散阴霾,而他们之间,那些被鲜血、眼泪和雨水冲刷过的情感,也将在未来的并肩中,找到最终的归宿。
只是现在,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工藤新一拉好窗帘,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目光温柔而坚定地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