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守护神

周一的清晨，黑色的轿车像往常一样将南雨栀和奇遇送到了学校门口。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林婉也跟着下了车。

“雨栀，”林婉叫住正要带着奇遇往校园里走的南雨栀，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恳求，“今天……是家长开放日，资源教室那边允许家长观摩一节课。我……我想去看看小遇上课的样子。”她顿了顿，看向紧紧挨着南雨栀、低着头的奇遇，声音更柔了，“小遇，妈妈去看看你，好不好？”

奇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抓着南雨栀书包带子的手收得更紧了。

南雨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林婉没有恶意，她只是太想了解、太想参与儿子的世界。但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她的出现可能会给奇遇带来额外的压力。

“阿姨，”南雨栀斟酌着开口，语气平静，“资源教室环境比较特殊，突然多出陌生人，可能会影响奇遇的状态。要不……我先陪他进去，等他适应了，您再过来？”

林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坚持，但看到儿子那副抗拒的姿态，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失落：“那……好吧。妈妈等会儿再过去。”

南雨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奇遇走进了校门。他能感觉到，在离开林婉视线的那一刻，奇遇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些。

将奇遇安全送到资源教室门口，看着他被特教老师温和地迎进去，南雨栀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林婉还是忍不住，悄悄地来到了资源教室窗外，隔着玻璃，心情复杂地看着里面那个安静坐在角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儿子。

上午的课程对南雨栀来说并不难，他习惯性地保持着专注，但心思却有一半系在隔壁那栋教学楼的资源教室里。他不知道林婉是否去了，也不知道奇遇的状态如何。

午休铃声一响，南雨栀立刻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向资源教室。刚走到那栋楼附近，他就听到了隐约的喧哗声，心不由得一沉。

声音来自教学楼后面那个僻静的小花园，通常是些不想去操场的学生偷偷溜去的地方。南雨栀循声走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几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男生正围在一起，发出哄笑声。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奇遇。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抱着他的画板，像是抱着最后的盾牌。画板的一角似乎被扯坏了，摇摇欲坠。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试图去抢他手里的画。

“哟，这不是那个‘小哑巴’吗？又在画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给我看看！听说你画得挺好，给哥几个也画一张呗？”

“躲什么躲？又不会吃了你！”

是王磊。那个在福利院就带头欺负奇遇的赵强的跟班之一。南雨栀没想到他也在这所学校，而且显然恶性不改。

奇遇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身体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死死地护着画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周围有几个路过的学生，但大多只是好奇地看一眼，便匆匆走开，没有人上前制止。

南雨栀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了过去。

“放开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压过了那几个男生的哄笑。

王磊几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南雨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了几分忌惮。他们显然听说过南雨栀在福利院把赵强撂倒的事情。

“南雨栀？这……这不关你的事吧？”王磊色厉内荏地说道，但抓着画板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南雨栀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奇遇身上。当他看到奇遇脸上那熟悉的、近乎崩溃的恐惧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怒意再次席卷了他。他径直走到奇遇面前，无视了那几个围着的男生，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奇遇，只是轻轻放在他被扯坏的画板边缘，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奇遇，看着我。”

奇遇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当模糊的视线聚焦，清晰地映出南雨栀那张沉静而熟悉的脸庞时，他眼中巨大的恐惧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迅速被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取代。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南雨栀的心像是被那些泪水浸泡着，又酸又涩。他小心翼翼地、用不会惊吓到他的力道，将那个被扯坏的画板从奇遇怀里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只是挂钩松了，画纸有些褶皱，并没有大的损坏。

他这才转过身，将奇遇护在自己身后，目光冷冷地扫向王磊几人。

“我上次说过，”南雨栀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离他远点。”

他的眼神太过冰冷锐利，像实质的刀片刮过皮肤。王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上却还不肯服软：“……学校是你家开的？我们……我们就在这儿玩，碍着你了？”

“玩？”南雨栀向前逼近一步，他比王磊略高一些，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股在福利院历练出的、混着隐忍和狠厉的气场完全释放开来，“以多欺少，抢东西，这叫玩？”

他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个有些瑟缩的男生：“还是说，你们也想‘玩’？”

那两人被他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不……不关我们的事，是王磊他……”

王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让他又羞又恼，但南雨栀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咬了咬牙，撂下一句狠话：“南雨栀，你……你给我等着！”说完，便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也渐渐散去了。

南雨栀没有去追，他知道这种程度的警告足够了。他转过身，重新面对奇遇。

奇遇还在无声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南雨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他仔细地将那个扯坏的画板挂钩修好，把褶皱的画纸抚平。

“没事了，”他将画板递还给奇遇，声音是罕见的温和，“他们走了。”

奇遇接过画板，紧紧抱在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南雨栀，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依赖和信任几乎要满溢出来。

南雨栀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走吧，”他说，“我们去吃饭。”

他带着奇遇，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走向食堂。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从这一天起，南雨栀是“奇遇的守护神”这件事，在这所学校的某些角落里，悄然传开。他不需要宣告，只用行动划下了清晰的界限。

而有他在的教室，或者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奇遇唯一感到安全的区域。他是他沉默世界里，最坚固的壁垒，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