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水榭的庭院里，晚春的风裹挟着海棠花的甜香，穿过雕花回廊，落在青石板上。沈清辞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膝上的锦缎软垫，目光却透过半开的窗棂，落在院外那些低头忙碌的仆役身上，眸色沉静如深潭。
青禾青禾正站在廊下，对着几个管事嬷嬷训话，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主母回府，这汀兰水榭的规矩，便要按五年前的样子重新立起来！洒扫的仆役，每日辰时前必须将庭院清扫干净，廊下的宫灯要日日擦拭，不许沾半点灰尘；伺候主母起居的丫鬟，言行举止需端庄得体，不许私下议论是非，更不许泄露主母的任何行踪！”
青禾她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名册，正是五年前沈清辞离府前，汀兰水榭的仆役名录。“当年跟着主母的老人，如今还在府里的，尽数调回水榭伺候。至于那些后来入府、手脚懒散、不懂规矩的，今日之内，全部送往杂役房，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再议出路！”
几个管事嬷嬷战战兢兢地应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们都是这五年间在后宅逐渐掌权的，平日里早已习惯了松散的规矩，如今沈清辞突然回府，青禾又这般雷厉风行，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现有的差事。
青禾“怎么？嬷嬷们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觉得主母回来了，也管不了你们了？”青禾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陡然变冷。
万能跑龙套其中一个姓王的嬷嬷，是前两年被萧景渊的远房表妹柳嫣然推荐来的，平日里仗着柳嫣然的几分情面，在汀兰水榭颇为放肆，此刻忍不住辩解道：“青禾姑娘，这话可不敢说。只是府里的仆役调度，素来是由管家统一安排，咱们……”
青禾“管家？”青禾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我家主母是永宁侯府的正牌主母，打理后宅是主母的本分，调度一个院落的仆役，难道还要看管家的脸色？还是说，王嬷嬷觉得，柳姑娘的面子，比主母的规矩还大？”
这话一出，王嬷嬷脸色瞬间煞白。柳嫣然虽是侯府的表小姐，终究只是寄居在此，哪能与正牌主母相提并论？青禾这话，分明是在敲打她，若是再不知进退，恐怕连杂役房都待不住。
万能跑龙套“奴婢不敢！”王嬷嬷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让主母失望！”
青禾“最好如此。”青禾冷冷道，“半个时辰后，我要亲自检查，若是达不到主母的要求，嬷嬷就自求多福吧！”
其他管事嬷嬷见状，再也不敢有半句异议，纷纷躬身退下，急匆匆地去安排人手。
廊下的动静，沈清辞听得一清二楚。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底掠过一丝满意。青禾跟随她多年，办事向来利落，有她在前打理，倒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万能跑龙套“主母，”墨画端着一盘刚切好的鲜果走了进来，轻声道，“王嬷嬷是柳姑娘的人，这两年在汀兰水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平日里对下克扣月钱，对上阳奉阴违，是个不安分的。”
沈清辞沈清辞放下茶盏，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葡萄，缓缓道：“我知道。五年不在府中，后宅里自然是藏了不少魑魅魍魉。这次整顿，不仅是为了立规矩，也是为了清理门户，看看哪些人是真心为侯府做事，哪些人是借着侯府的名头，私下搞小动作。”
万能跑龙套“那柳姑娘……”墨画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她这两年在府中颇为活跃，时常去探望老夫人，与世子也走得颇近，尤其是在林姑娘来了之后，两人更是时常来往，怕是没什么好事。”
沈清辞“柳嫣然？”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也敢觊觎侯府的东西，野心倒是不小。不过，她这点伎俩，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当年她嫁入侯府时，柳嫣然便已在府中。那时的她，表面乖巧懂事，暗地里却时常挑拨是非，只是被她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后来她去了京郊别院，柳嫣然没了约束，怕是越发得意忘形了。
万能跑龙套“主母放心，奴婢已经让晚晴去盯着柳姑娘和林姑娘的动静了，一有消息，便会立刻禀报。”墨画道。
沈清辞沈清辞点头，目光转向窗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威严：“告诉晚晴，仔细盯着，尤其是林若薇。我总觉得，这个女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她的家世，她的来历，都要查得一清二楚，不能有半点遗漏。”
万能跑龙套“是，奴婢明白。”墨画恭敬地应道。
万能跑龙套就在这时，晚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主母，青禾姐姐！有消息了！”
万能跑龙套她跑到沈清辞面前，先是喘了口气，才连忙说道：“奴婢刚才去打听了，林若薇根本就不是什么落魄的书香门第之女！她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前两年因贪腐被革职的县令，后来畏罪自杀了，母亲也跟着病逝了，她是走投无路，才辗转来到京城的！”
这话一出，沈清辞和青禾、墨画皆是一惊。
青禾青禾皱眉道：“竟有此事？那她为何要谎称自己是书香门第之女？”
万能跑龙套“还能是为了什么？”晚晴撇了撇嘴，语气不屑，“定然是想攀附世子，嫁入侯府，好一步登天！奴婢还听说，她在来侯府之前，曾在京城的一家酒楼做过侍女，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又会讨好男人，被不少人调戏过，后来不知怎么，就认识了世子。”
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果然，这个林若薇，从一开始就在撒谎！她不仅家世不清白，品行更是堪忧，这样的女人，若是真嫁入侯府，不仅会玷污侯府的门楣，恐怕还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沈清辞“看来，我昨日对她，还是太过客气了。”沈清辞的声音冰冷，带着一股杀意。
青禾“主母，那咱们现在就去告诉世子，让他看清楚林若薇的真面目！”青禾气愤道。
沈清辞沈清辞摇了摇头：“不必。承煜现在被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都在林若薇身上，咱们就算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未必会信，反而会觉得是咱们故意针对林若薇。”
万能跑龙套“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被那个女人欺骗吧？”晚晴急道。
沈清辞“急什么？”沈清辞淡淡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她既然敢在侯府撒野，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青禾，你继续整顿后宅，把王嬷嬷那些人处理干净，让柳嫣然知道，这侯府是谁说了算。墨画，你再派人去查，务必找到林若薇父亲贪腐的证据，还有她在京城的那些过往，越详细越好。晚晴，你继续盯着她们，看看她们接下来会耍什么花招。”
万能跑龙套“是，奴婢遵命！”三人齐声应道。
沈清辞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林若薇，柳嫣然，你们以为联手就能搅乱侯府吗？真是太天真了。这永宁侯府，从来都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与此同时，侯府西侧的偏院“听雨轩”内，林若薇正坐在窗前暗自垂泪。她今日在正厅受了沈清辞的羞辱，心中又气又恨，却偏偏不能发作。
柳嫣然“姐姐，你别伤心了。”柳嫣然坐在她身边，轻声安慰道，“沈清辞刚回府，气焰嚣张，不过是仗着侯爷和老夫人的宠爱罢了。等过些日子，她的新鲜劲过了，自然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林若薇林若薇抬起泪眼，看着柳嫣然，哽咽道：“可是……承煜他虽然维护我，却终究不敢公然违逆他母亲。若是沈清辞执意反对，我与承煜，恐怕……”
柳嫣然“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柳嫣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沈清辞刚回府，根基未稳，后宅之中，有不少人对她心存不满。咱们只要稍微挑拨一下，让那些人给她制造点麻烦，再让承煜看到她刻薄寡恩的一面，久而久之，侯爷和老夫人也会对她失望的。”
林若薇“可是……”林若薇有些犹豫，“沈清辞毕竟是侯府主母，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柳嫣然“冒险？”柳嫣然冷笑一声，“姐姐，你想想，若是你不能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妃，日后等待你的，是什么？你父亲的事情一旦暴露，你不仅会身败名裂，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若薇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她父亲贪腐被杀的事情，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为了嫁入侯府，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只能铤而走险！
林若薇“好，我听你的！”林若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柳嫣然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林若薇的眼睛越听越亮，脸上的泪痕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的笑容。
沈清辞，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嫁入侯府，成为永宁侯府的少夫人，到时候，我定要让你尝尝今日所受的羞辱！
而此时的正厅内，萧景渊正对着萧承煜唉声叹气。
萧景渊“你这个逆子！你母亲刚回府，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萧景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那林若薇来历不明，你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你母亲不同意，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听劝呢？”
萧承煜萧承煜低着头，闷声道：“我就是喜欢若薇，不管她是什么来历，我都要娶她！母亲她就是太看重门第了，根本不懂什么是真心！”
萧景渊“真心？”萧景渊气极反笑，“你才多大年纪，懂什么是真心？那林若薇刚入府多久，就能让你为了她顶撞母亲，甚至不惜与整个侯府为敌，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萧承煜“父亲！”萧承煜抬起头，眼中满是倔强，“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若薇，可我就是要娶她！若是母亲执意反对，我就搬出去住，陪着若薇，再也不回侯府了！”
萧景渊“你——”萧景渊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萧老夫人“侯爷，住手！”萧老夫人连忙拦住他，对着萧承煜道，“承煜，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侯府是你的根，你怎能说搬出去就搬出去？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那林姑娘确实疑点重重，你若是真为了她放弃侯府，日后定会后悔的！”
萧承煜“我不会后悔！”萧承煜梗着脖子，语气坚定。
萧老夫人萧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萧景渊道：“好了，你也别打孩子了。承煜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就算打了他，也无济于事。不如先让他冷静冷静，等清辞气消了，咱们再慢慢劝说。”
萧景渊放下手，脸色铁青，心中却也明白，老夫人说得对。如今沈清辞正在气头上，萧承煜又如此执拗，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
萧景渊“哼，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萧景渊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萧承煜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越发委屈，转身也冲出了正厅，直奔听雨轩而去。他要去找若薇，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的！
萧老夫人看着两个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好好的侯府，自从清辞回来，就变得鸡飞狗跳，看来，这后宅的风波，怕是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了。
汀兰水榭内，沈清辞正对着一张侯府的后宅分布图，仔细看着。青禾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整顿的进展。
青禾“主母，王嬷嬷已经被送往杂役房了，她安插的那些人手，也都尽数清理干净。现在汀兰水榭的仆役，都是当年跟着主母的老人，做事可靠，您可以放心。”
沈清辞“嗯。”沈清辞点头，目光落在分布图上的听雨轩和柳嫣然居住的“芷兰院”，“柳嫣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万能跑龙套“回主母，晚晴来报，柳姑娘刚才去了听雨轩，和林若薇说了好一阵子话，具体说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密谋什么。”青禾道。
沈清辞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们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搞事情了。青禾，你派人密切关注她们的动向，她们无论做什么，都要一一禀报，不许有半点遗漏。”
青禾“是，奴婢明白。”青禾应道。
万能跑龙套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恭敬地禀报道：“主母，世子去了听雨轩，现在正在里面陪着林姑娘呢！”
沈清辞沈清辞的目光瞬间变冷，放下手中的分布图，缓缓道：“很好。既然他这么喜欢待在那里，那就让他待个够。青禾，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削减听雨轩的用度，除了每日的三餐，其余的点心、茶水，一概不许送去！还有，没有我的允许，林若薇不许踏出听雨轩半步！”
青禾“是，奴婢这就去办！”青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忙躬身退下。
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萧承煜，你既然执意要护着那个女人，那就别怪母亲心狠。我倒要看看，没有了侯府的庇护，没有了锦衣玉食，那个林若薇，还能不能维持她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夜色渐浓，侯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份宁静。然而，在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暗流。沈清辞的整顿，林若薇与柳嫣然的密谋，萧承煜的执拗，交织在一起，注定要让这座看似平静的侯府，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沈清辞知道，想要彻底清理后宅的蛀虫，让儿子认清人心，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并不畏惧，因为她是永宁侯府的主母，这座侯府，她定要牢牢握在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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