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退，火把却已将村尾照得亮如白昼。苏老大被李大娘的儿子和几个青壮村民反扭着胳膊，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闻讯赶来的村民越聚越多，将苏青瑶家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苏青瑶搂着被吓醒后小声啜泣的念溪，念安则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小脸紧绷，强忍着恐惧站在母亲身前，像一只试图保护母兽的幼崽。苏青瑶脸色苍白，眼角犹带泪痕，柴刀还握在手中，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更引得周围妇人阵阵同情。
“造孽啊！真是造孽！”
“王老太一家也太不是东西了！这是要逼死人啊！”
“幸好青瑶机警，不然今晚……”
议论声、谴责声如同潮水般涌向瘫坐在地的苏老大。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酒早就醒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嘴里反复念叨：“不关我事……是刘三……是我娘……”
“你娘？”村长苏德厚拨开人群，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显然是被匆忙叫醒，衣袍都有些凌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现场——被撬动的门板、碎裂的陶罐、惊慌的孤儿寡母，以及被当场抓住、语无伦次的苏老大。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苏老大！”村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深更半夜，你带着外人，持械撬门，意图闯入寡居弟媳家中，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村规！”
苏老大被村长一吼，吓得一哆嗦，差点尿了裤子，哭嚎着道：“村长……村长饶命啊！是我娘！是我娘让我干的！她让我找刘三他们来……来砸东西……吓唬人……我……我是一时糊涂啊！”
他这话一出，等于将王老太彻底卖了。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是王老太指使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婆母的！心肠也太黑了！”
“这是谋杀！要不是青瑶发现，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王老太和张翠花也连滚爬爬地赶了过来。王老太一看儿子被抓住，村民群情激愤，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强撑着，发挥撒泼本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嚎：“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是苏青瑶这个贱人勾引外人，被我儿子发现，她倒打一耙啊！大家不要信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颠倒黑白，往苏青瑶身上泼脏水。
苏青瑶心中冷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抬起泪眼，看向村长和众多乡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婆母，事到如今，您还要血口喷人吗？苏老大亲口承认是您指使，人赃并获！您若不服，我们这就去镇上官衙，请官老爷明断！正好，前几日我去官府备案，将您屡次欺凌、逼嫁、散谣之事都已陈明，官老爷那里有记录！是非曲直，到了公堂之上，一看便知！”
“官衙备案”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王老太头上！她之前只是听说，还存着侥幸心理，此刻被苏青瑶当众捅破，她最后的底气也被抽干了！去官衙？她敢吗？她那些丑事都被记录在案，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老太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张着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浑身筛糠般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副色厉内荏、心虚到极点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真相如何，已不言自明。
苏青瑶不再看她，转向村长，深深一礼，语气悲切却坚定：“村长叔，各位乡亲邻里！我苏青瑶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苏家、对不起村里的事！夫君去世，我恪守本分，只想靠着双手将两个孩子拉扯成人！可婆母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我们孤儿寡母，抢粮、偷菜、散播谣言逼我改嫁，如今更是狠毒到要深夜毁家！若不是祖宗保佑，让我侥幸惊醒，我们娘仨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今日，当着村长和各位乡亲的面，我恳请村长，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否则，这苏家村，我们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有理有据，更是将自身放在了被迫害的弱者位置，瞬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与支持。
“村长！必须严惩！”
“把王老太赶出苏家村！”
“送官！送官查办！”
群情汹涌，民意沸腾。村长苏德厚看着面如死灰的王老太和抖成一团的苏老大，又看看悲愤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的苏青瑶，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众人，高声宣布：“苏王氏（王老太）为老不尊，屡次欺凌寡媳，证据确凿！今夜更指使亲子苏老大，勾结外人，持械夜闯民宅，意图不轨，性质恶劣，触犯村规国法！现判决如下：一、罚苏王氏、苏老大当众向苏青瑶母子磕头认错！二、赔偿苏青瑶家门及物品损失，计五百文！三、苏王氏、苏老大禁足家中三月，不得再骚扰苏青瑶母子，若再犯，逐出苏家村，并扭送官府严办！”
这个判决，既给了苏青瑶交代，也顾及了同村情分，未将人直接送官（毕竟苏老大是当场抓住，但未造成实质重伤，送官也未必判重刑），但惩罚力度已然不轻，尤其是当众磕头认错和禁足，足以让王老太一家颜面扫地，短期内再难兴风作浪。
王老太听到要当众磕头，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苏老大则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苏青瑶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她再次向村长和乡亲们道谢。
这一场深夜的公审，以王老太一家的彻底失败和身败名裂告终。苏青瑶凭借着自己的机警、果敢和之前埋下的“备案”伏笔，成功地化解了致命的危机，并一举扭转了舆论，赢得了村中绝大多数人的同情与支持。
人心向背，至此分明。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苏青瑶知道，生活还要继续，而她脚下的路，似乎也随着这晨曦的到来，变得更加清晰和宽广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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