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半山,雾气像被阳光蒸腾的牛奶,缓缓漫过车窗。林知遥靠在副驾,望着窗外一闪即逝的冷杉,心里却像揣着一面鼓,敲得她耳膜生疼。
五十万到账的短信还亮在屏幕上,她却没心思再看第二眼。——不过是演戏,她一遍遍提醒自己,可指腹摩挲着安全带边缘,还是渗出薄薄一层汗。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缓缓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玻璃房前。灰白色的建筑藏在山腰,像一块被削平的冰。门口站着七八个黑衣男女,手里拎着移动衣杆、化妆箱,见到车牌,齐刷刷弯腰。
“于先生,造型团队到了。”老郑回头禀报。
于朦胧“嗯”了一声,侧头看林知遥:“给你一小时,脱胎换骨。”
林知遥下意识攥紧卫衣下摆。她昨晚还是落魄私生女,此刻就要被推到聚光灯下,扮演“高岭之花”——多讽刺。
车门被拉开,冷风灌进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脚下车,毛绒拖鞋在水泥地上一滑,险些踉跄。一只手从旁边伸来,稳稳托住她手肘。
“小心。”男人声音低淡,掌心却带着灼意。林知遥抬眼,撞进他漆黑瞳仁,那里面映出小小的、脸色发白的自己。
“别怕。”他又说,声音低到近乎耳语,“有我在。”
短短三个字,像一粒定心丸,落进她翻涌的胃里。她点头,挺直脊背,跟着造型总监往里走。
玻璃房内部恒温,灯一开,白昼般刺眼。移动衣杆上挂满了高定,黑白灰为主,偶尔一抹暗红,像雪地里溅出的血。
总监是个短发女人,叫Vincent,眼神挑剔却专业。她绕着林知遥转了一圈,指尖在她脸侧比划:“轮廓干净,适合凌厉线条。把睫毛夹翘,唇色要冷,才能压得住老宅那帮豺狼虎豹。”
林知遥被按进化妆椅,温热的毛巾贴上脸,世界瞬间只剩香气与水流声。她闭眼,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像远处的雷。
再睁眼,镜子里的人已陌生:眉峰拉出锋利弧度,睫毛根根分明,唇色是玫瑰烬灰,仿佛雪夜烧尽的火。Vincent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底子好,省了我不少粉。”
换衣间,她换上一条烟灰缎面长裙,肩带极细,背部挖空到腰窝,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裙摆开衩,行走间雪白小腿若隐若现,像一道冷光。
帘子拉开那一刻,于朦胧正好从门外进来。男人已换上黑色戗驳领西装,领口别着一枚暗银领针,冷冽内敛。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定住。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
他失神不过三秒,却足够让全场安静。林知遥被盯得耳根发烫,手指不自觉攥紧裙摆:“……不合适?”
于朦胧回神,别开眼,喉结却滚了一下。再开口,声音低哑:“走得动吗?”
“走得动。”
“那就好。”他转身,背对她,微微弯腰,“上车。”
林知遥愣住:“不是走几步就到——”
“老宅门口全是镜头。”男人侧头,眸色沉沉,“我不想你摔第二次。”
她明白过来,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提起裙摆,俯身趴到他背上。男人托住她膝弯,起身,步伐稳得像丈量过世界。
玻璃房外,山道蜿蜒,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给锋利轮廓镀了一层柔边。老郑打开车门,于朦胧却没立刻放下她,而是低头在她耳侧道:
“记住,从现在起,你是高岭之花,谁也攀不到。”
林知遥轻轻“嗯”了一声,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耳廓,男人指节无声收紧。
……
车子驶出弯道,老宅铁门已在望。门口果然守着几家媒体,长枪短炮,见车牌立即围拢。
车窗贴了深膜,外面看不见里面。林知遥却仍是本能往后缩,男人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指腹冰凉。
“别躲。”他说,“你越躲,他们越兴奋。”
林知遥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目光平视前方。于朦胧侧头看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像雪夜流星,一闪即逝。
铁门缓缓开启,媒体被保安拦在外围,快门声连成一片白光。林知遥指尖微颤,却再没往后退。
车子停在门廊下,佣人撑伞迎上来。于朦胧先下车,绕到另一侧,车门拉开,他向她伸出手。
林知遥抬眼,看见他掌心向上,指节分明,像一把出鞘的刀,也像一处避风港。
她把手放上去,掌心相贴,温度交叠。男人收拢五指,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抬头,微笑。”
她照做,嘴角扬起,下巴线条冷冽,像一把悄悄出鞘的匕首。
镁光灯疯狂闪烁,快门声里,于朦胧忽然俯身,贴在她耳侧,用近乎亲昵的姿势开口:
“刚才那一秒,他们都在拍你。”
林知遥微笑不变,声音轻得像呼吸:“然后呢?”
“然后——”男人顿了顿,眸色深深,“你上热搜了。”
几乎同一时间,她手包里手机震动,微博推送接连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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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现实版#
#烟灰长裙小姐姐是谁#
林知遥指尖一紧,抬眼看他:“罚款一百万,于先生。”
于朦胧低笑,领着她步入老宅,声音散在晨光里:“记账上,于太太。”
——高岭之花,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