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日光

烟火散尽是凌晨两点，庄园上空还飘着细碎的纸灰，像一场迟到的雪。黑色越野车碾过焦黑的草坪，车灯劈开余烬，像一把收鞘的刀。林知遥靠在副驾，车窗降下，夜风灌进来，带着硝烟与玫瑰混合的腥甜。她指间夹着一片焦黑的玫瑰瓣，是方才烟火大会上落下的，边缘还沾着一点金色火痕。她抬手，把花瓣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股权是枷锁，玫瑰才是自由。”

于朦胧握着方向盘，侧脸被仪表盘灯光切割得明暗分明，腹部纱布隐隐渗血，却背脊笔直。他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庄园渐渐远去，像一座被抛在身后的金笼子，灯火熄灭，再困不住他们。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继承人死了，我还活着。”林知遥点头，把花瓣放进衬衫口袋，抬手，覆在他手背上，掌心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那就活着，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祖母旧宅位于城市最南端，一栋百年法式小楼，带着半亩荒凉的花园。黑色越野车碾过碎石小径，停在铁门前，车灯扫过，惊起几只夜蛾。于朦胧下车，从后备厢拖出一只黑色行李箱——里面装着最后一份股权让渡书，以及那枚在烟火大会上重新套上的指环。他抬手，推开铁门，声音轻却笃定：“最后一站，告别。”

旧宅久无人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尘埃，像一段被遗忘的时光。壁炉里还留着上次烧尽的柴灰，像一场未熄的火。于朦胧蹲下身，把让渡书一页页撕下，扔进壁炉，火焰“轰”地窜起，金色火舌舔过纸页，像一群迫不及待的蝴蝶。林知遥蹲在他身侧，看着“于氏控股”四个字被火焰舔成灰烬，忽然觉得呼吸轻松了许多——像有人把压在心口的石头搬开，露出一点天光。

“股权是枷锁，”她轻声说，声音被火焰撕碎，却清晰地传进他耳中，“玫瑰才是自由。”

男人点头，抬手，把指环举到火焰上方，金属边缘被烤得微热，却倔强地闪着冷光。他忽然笑了，眼底映着火光，像映着一场盛大的葬礼：“那就把枷锁烧掉，把自由留下。”

天将亮未亮，两人驱车前往海边小屋——祖母留下的最后一处产业，带着半亩荒凉的玫瑰园。晨雾未散，海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灰白天空，也映出两人交握的手。林知遥蹲下身，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株玫瑰幼苗——根系还带着泥土，像一段尚未开始的时光。她抬手，把幼苗放进挖好的土坑，声音轻却清晰：“种玫瑰吧，用血种，用泪种，用余生种。”

于朦胧蹲在她身侧，指腹被玫瑰刺划破，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把血按在幼苗根部，声音低哑：“用血种，用余生种，再不开花，就怪我们。”

日出恰在此刻跃出海面，金色光芒洒在海面，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庆祝他们的新生。林知遥抬头，看向男人，眼底映着晨光，像映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烟火。她忽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张扬：“日出之前，我们把自己种进土里，再一起发芽。”

男人点头，抬手，把指环套进她无名指，声音轻却笃定：“余生不逃，也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