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额角滑落的汗珠，流进林朔的眼睛，刺得他眼眶发酸。但他顾不上擦拭，只是死死趴在垛口后方，任由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城墙之下，北蛮骑兵的冲锋因头目暴毙而骤乱，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嚎叫。箭矢如同飞蝗般扑上城头，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低头！举盾！”老兵声嘶力竭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林朔匍匐在湿冷的城砖上，刚才那一箭的触感还在指尖残留——与其说是精准，不如说是绝望驱使下的本能。他甚至没看清那蛮族头目是如何坠马的，只有弩弦震动的嗡鸣在耳中回荡。
杀人。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砸进脑海。前世今生，他连鸡都没杀过。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扣动扳机而消逝。没有预想中的恶心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虚脱，以及……一丝确保自己存活后的卑劣庆幸。
这庆幸让他喉头发苦。
“装填！”他对自己嘶哑下令，声音淹没在战场喧嚣中。他机械地蹬开弩臂，放入弩箭，拉动绞盘。每一个熟悉动作都暂时屏蔽着情绪的冲击。
楚夜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侧丈许外，玄色大氅在风雨中纹丝不动，仿佛周遭箭矢惨叫皆是虚影。他甚至未看城下敌军，目光落在林朔那双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上。
“感觉如何？”楚夜的声音平淡穿透雨幕。
林朔动作一滞：“……什么感觉？”
“掌控生死的感觉。”楚夜语气听不出喜怒，“就像你调试机括，找出最优解，然后…清除故障。”
林朔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看向楚夜那张俊美侧脸：“我不是在清除故障！我是在保护这座城里的人！”
楚夜微微侧首，深邃眼眸瞥了他一眼：“有区别么？保护一些人，总要杀死另一些人。本质上，都是让世界按你的意愿运转。”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林朔勉强维持的心防。他张口欲辩，却发现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剧烈撞击声从城门方向炸响！蛮族欢呼声浪传来——他们在用巨木撞击城门！
“不好！城门要破了！”守军校尉的声音带着绝望。
王胖子早已不见踪影。城头守军士气顷刻崩塌。
楚夜微蹙眉头，似对这混乱不耐。他向前一步，竟直接暴露在垛口箭矢之下！
“少主小心！”护卫惊呼。
数支流矢破空袭来，直取楚夜面门！
林朔心跳骤停。
却见楚夜眼皮都未抬，只随意抬起右手，五指虚张。箭矢在离他尺余之地，如撞无形壁垒，骤然停滞，旋即软软坠地。
林朔瞳孔紧缩——这不是武功！
楚夜目光掠过战场，锁定城门下指挥撞门的蛮族勇士。他伸出食指，凌空轻点。
下一秒，那魁梧勇士头颅如遭重击，脖颈呈诡异角度扭曲，一声不吭栽倒。
死寂。
城门内外，敌我双方皆被这诡谲一幕惊呆。
楚夜收回手指，如拂去尘埃。他再度看向林朔，眼中多了丝残酷审视：
“看，方式不同，结果一样。”他声音低沉，裹挟着风雨压来，“你的技术，能让你像我这般‘高效’么？若不能，你所谓的守护，何其可笑。”
风雨声中，林朔死死攥紧手中弩机。楚夜的话语与力量，像把冰冷钥匙，插入他固守的世界观，强行撬开通往未知的大门。
他第一次清晰认识到，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城下蛮族，更是身边这个…比蛮族更可怕的男人。
而他的答案，必须用接下来的每一刻来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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