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断裂的瞬间，林朔险些瘫软在地。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火辣辣地疼，但比疼痛更刺骨的，是楚夜那句话里蕴含的冰冷——这不是救命，而是一场更残酷考验的开始。
“带他去军械库！”楚夜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处置一件物品。一名黑衣护卫粗暴地提起林朔，推搡着冲向堡内那座低矮的石头建筑。
刑场的混乱被抛在身后，军械库特有的铁锈、霉木和皮革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库内昏暗潮湿，只有几缕光线从高处的窄窗透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少主有令，库内器械，随你取用！”护卫守在门口，声音沉闷。
林朔靠在冰冷的武器架上喘息，目光却像本能般扫过四周。作为曾经的库吏，他对这里的破败再熟悉不过——架子上大部分弩机弓弦松弛，望山歪斜，甚至有些关键机括布满了裂痕。指望这些破烂守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北蛮骑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透过石墙隐隐传来。没有时间抱怨或恐惧。
他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墙角一堆废弃零件上。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技术狂热，猛地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震荡。
“你！”林朔指向一名跟着进来的守军，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去生一堆火，越旺越好！再找些牛油和细沙来！”
“你！”他又看向另一人，“把那边三张最强的弩搬过来，检查弓臂有没有暗伤！”
那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愣，竟下意识地照做了。或许是被林朔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专注所震慑。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和远处隐约的喊杀声。林朔跪在火堆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熟练地将挑出的青铜机括在火上烤热，用匕首尖端进行微调，剔除毛刺。融化的牛油混合细沙，在他手下变成了最原始的抛光剂。他的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工匠的理性和高效。
他不再是一个待宰的囚犯，而是一个沉浸在自己领域里的工程师，试图用知识和手艺，从死神手中抢回一线生机。
楚夜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玄色大氅的下摆沾上了泥点。他静静地看着林朔，看着他那双异常稳定、专注于器物细节的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不够，还不够快……”林朔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看向仓库角落那捆捆弩箭。标准的箭矢，箭头是简陋的三角锥形。
“箭头！我需要改箭头！”他冲过去，又立刻否定，“重铸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火堆旁烧红的铁块和铁锤上。一个疯狂的想法涌现。
他夹起一支箭，将箭头伸进火焰烧红，然后放在铁砧上，用锤子狠狠砸向箭尖两侧！不是改变形状，而是砸出几道不规则、狰狞的倒钩和血槽！
旁边的守军看得目瞪口呆。这有什么用？
林朔没有解释。在生死关头，他无法提升穿透力，那就最大化杀伤效果！这种粗糙的“倒钩箭”一旦射入人体，会造成恐怖的撕裂伤，极难拔出，其心理威慑远超标准箭矢。
“报——！蛮骑已到五里外，开始加速！”一名探马冲进来，声音带着绝望。
压力如山崩般倾泻而下。
楚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珠砸落在每个人的心头：“你需要多久？”
林朔将三张改造优化完毕、绞弦上箭的弩机提起，又将十几支手工改装的“倒钩箭”插在腰间。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汗渍和油污，眼神却像淬火的钢，迎上楚夜的目光：
“现在。”
他抓起一张弩，转身冲出军械库，奔向那段最为残破的南面城墙。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一道决绝的剪影。
楚夜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终于明显了一些。他缓步跟上，如同一个走向戏台的观众，期待着即将上演的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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