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久到院长双腿站麻,手心的汗浸透衣角。她在走廊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祈祷,脑海里全是江姝予从小到大的模样:缩在角落看书的样子,喝米汤时小口小口的样子,摸着父母照片偷偷掉泪的样子……她总盼着这孩子能多活几年,看看更大的世界,活得轻松些,可命运终究没能眷顾这个苦命的孩子。
当医生摘下口罩轻轻摇头,说出“对不起,我们尽力了”,院长只觉整个世界都静了。她踉跄着靠在墙上,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十八年的小心翼翼与呵护备至,终究没能留住她。
抢救室的灯光刺得江姝予睁不开眼,胸口的剧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盈,似羽毛要飘离这具承载了十八年病痛的躯体。她能听到院长压抑的哭声,能感受到医生指尖最后一次触碰手腕的微凉,却已无力回应分毫。
意识模糊间,未竟的念想如潮水般涌来——录取通知书上未踏足的校园,图书馆里藏着的万千典籍,院长鬓角日益增多的白发,还有父母用生命守护的祖国。北疆的雪、南疆的海,戈壁的落日、江南的烟雨……这些她只在书本里读过、听院长讲过的景象,都成了此生最大的遗憾。
心脏的搏动越来越微弱,像风中将熄的烛火。江姝予在心底无声呐喊:若有重来的机会,若命运再予馈赠,她不要再被脆弱的脑袋束缚,不要再蜷缩在孤儿院的角落。她要踏遍父母守护的每一寸土地,亲眼看看锦绣山河,让每一次呼吸都灌满自由的风;她要找到父母,哪怕只是远远一眼,也要告诉他们未曾辜负荣光;她要握紧院长的手,用健康的臂膀为她遮风挡雨,兑现陪伴的承诺。
这份执念强烈到穿越生死界限。当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江姝予嘴角仍带着浅浅笑意,眼底藏着未凉的期盼——期盼一场跨越轮回的重逢,期盼一世无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