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勋章之下的人间烟火
狼牙基地的冬训比往年更严苛。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训练场上已经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叶寸心裹紧作训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手里的狙击枪在晨露中泛着冷硬的光。
“叶子，发什么呆？”沈兰妮凑过来，肩膀撞了她一下，“刚才雷神看你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叶寸心回神，扣动扳机，子弹精准穿透百米外的靶心。报靶器的“10环”声在寒风中格外清晰。她放下枪，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指：“没什么，在想事。”
“想洪队吧？”田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捧着个保温杯，“昨天他又给你寄包裹了，我看冯冬冬签收的时候，笑得跟偷了鸡似的。”
叶寸心的耳尖微微发烫，却没否认。自从上次林薇薇的事过后，她和洪峰的联系反而更密了些。他会在出警间隙给她发消息，说句“平安”；她会在训练结束后给他打电话，讲基地的趣事。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牵挂，像冬日里的炭火，虽不炽热，却足够温暖。
收队时，冯冬冬果然抱着个纸箱跑过来，塞到叶寸心怀里：“叶姐，洪队寄的，说是给你补身体的。”
箱子沉甸甸的，拆开一看，里面是真空包装的酱鸭、卤牛肉，还有几袋她爱吃的坚果，最底下压着一双厚厚的羊毛手套，和一张纸条：“冬训辛苦，别冻着。下周六休息，申请了探亲假，去看你。”
叶寸心捏着纸条，指尖触到纸面的温度，心里像被热水烫过，暖得发胀。她把手套塞进作训服口袋，仿佛能透过布料感受到洪峰的体温。
周六那天，天空飘起了小雪。叶寸心站在基地门口等洪峰，穿着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远远看到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冲破雪幕驶来，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洪峰下车时，身上落了层薄雪。他搓了搓冻红的手，笑着走向她：“等很久了？”
“刚到。”叶寸心接过他手里的包，沉甸甸的，“又带了什么？”
“我妈做的红烧肉，还有你念叨了半个月的糖炒栗子。”洪峰替她拂去肩上的雪花，指尖碰到她的脖颈，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基地的探亲房里暖意融融。叶寸心把红烧肉倒进盘子里加热，厨房里立刻飘出浓郁的香气。洪峰坐在桌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一片柔软——这个在靶场上冷静如冰的狙击手，系着围裙在厨房打转的样子，比任何勋章都让他心动。
“尝尝？”叶寸心端来红烧肉，递过一双筷子。
洪峰夹起一块，入口即化，甜咸适中，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他看着叶寸心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她回老家，她也是这样，紧张地等着他爸妈评价她做的可乐鸡翅。
“比我妈做的还香。”他笑着说。
“少来。”叶寸心白了他一眼，自己也夹了一块，“对了，上次林薇薇……没再找你麻烦吧？”
“早说清楚了。”洪峰放下筷子，语气认真，“她爸妈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不懂事。前几天还托我妈带了罐自己做的辣酱，算是给你赔罪。”
叶寸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倒是个直爽姑娘。”
“她那是被家里宠坏了，没什么坏心眼。”洪峰说，“不过你放心，我跟她划清界限了，以后不会再给你添堵。”
叶寸心没说话，只是往他碗里夹了块肉。有些事，不必多说，彼此心里有数就好。
下午，雪停了。洪峰跟着叶寸心去了训练场。火凤凰的姑娘们正在进行格斗对抗，田果被沈兰妮按在地上，嗷嗷直叫。看到洪峰，田果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洪队！快来救救我！沈兰妮欺负人！”
沈兰妮挑眉：“有本事别找外援。”
洪峰笑着摆手：“我可不敢插手你们火凤凰的内部事务。”他转向叶寸心，“不过，我倒想跟你切磋切磋。”
叶寸心挑眉：“特警队长要跟特种兵比格斗？”
“试试呗。”洪峰活动着手腕，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两人走到场地中央，队员们立刻围成一圈起哄。谭晓琳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笑着看热闹：“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洪峰率先出手，直拳带着劲风袭来。叶寸心侧身避开，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一拧。洪峰早有防备，反手扣住她的胳膊，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叶寸心的格斗技巧更灵活，擅长借力打力；洪峰的招式更沉稳，带着特警的实战风格。几十个回合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最后洪峰一个侧身，将叶寸心圈在怀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都有些喘。
“算平局？”洪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叶寸心的脸瞬间红了，挣扎着推开他：“不算，是我让你。”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田果拍着大腿喊：“平局！必须平局！这叫英雄惜英雄，哦不，是英雄爱美人！”
叶寸心瞪了她一眼，却没真生气。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洪峰站在光晕里，笑容明亮得让她有些晃神。
傍晚，洪峰要返程了。叶寸心送他到基地门口，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的肩章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下个月有场跨区联合演习，在东海市。”叶寸心说，“到时候……可能能见面。”
“好。”洪峰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枚小巧的银质胸针，形状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翅膀上刻着细小的花纹。“我找老银匠打的，他说这花纹叫‘平安’。”
叶寸心捏着胸针，指尖微微发颤：“谢谢。”
“等演习结束，”洪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我想跟你去看看叶叔叔的墓碑。”
叶寸心愣住了。父亲的墓碑，她一直没敢带任何人去。不是不愿，而是觉得那片肃穆的地方，承载着太多沉重的记忆。可此刻听到洪峰的话，她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她点了点头：“好。”
洪峰上车前，突然抱了抱她，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惜：“演习注意安全。”
“你也是。”叶寸心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注意保暖。”
车子驶远时，叶寸心站在雪地里，看着那抹红色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手里的胸针在雪光中闪着柔和的光。她想起父亲的勋章，想起母亲实验室里的灯光，想起训练场上的汗水，想起洪峰掌心的温度——原来英雄的勋章之下，最动人的从来不是孤勇，而是这份交织着责任与牵挂的人间烟火。
跨区演习比预想中更复杂。模拟场景是沿海港口的反恐行动，涉及人质解救、爆炸物排除、海上追击等多个科目。叶寸心作为狙击组核心，被部署在集装箱堆顶层，负责监控整个区域的动静。
寒风裹着海水的咸味灌进衣领，她趴在冰冷的集装箱上，瞄准镜里的画面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洪峰带领的特警队负责从码头侧翼突入，耳机里不时传来他沉稳的指令声。
“东南方向集装箱后，发现两名持械分子。”叶寸心低声汇报，手指扣紧扳机。
“收到，掩护我们。”洪峰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沙沙声。
叶寸心连续击发，两声闷响后，目标被精准“清除”。洪峰的身影迅速从集装箱后闪出，战术手势利落，与队员们交替掩护，朝核心区域推进。
演习进行到白热化时，意外发生了——模拟爆炸物的引爆装置出现故障，提前发出了警报。正在附近排爆的欧阳倩来不及撤离，眼看就要被“冲击波”波及。
“蚊香！快撤！”谭晓琳的声音带着焦急。
就在这时，洪峰突然从侧面扑过去，一把将欧阳倩推开，自己却暴露在“爆炸范围”内。裁判组立刻鸣哨：“猛虎队队长‘牺牲’！”
叶寸心的心脏骤然缩紧，瞄准镜里的画面瞬间模糊。她知道这只是演习，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化工厂那次，他冲过来抱住她的瞬间。
演习结束后，叶寸心找到洪峰时，他正坐在台阶上，揉着被“冲击波”震得发麻的胳膊。看到她过来，他笑了笑：“没事，老胳膊老腿，经得住。”
“谁让你逞英雄的？”叶寸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蹲下来替他检查胳膊。
“保护战友，不是逞英雄。”洪峰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叶寸心看着他眼里的坚定，想起父亲墓碑上的名字，想起那些刻在勋章上的牺牲。她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是啊，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在使命面前，生死早已被排在了后面。可正是这份不约而同的选择，让他们更懂得珍惜每一次平安相见的机会。
演习结束的第二天，叶寸心带着洪峰去了烈士陵园。冬日的陵园格外安静，松柏上积着雪，墓碑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
叶寸心在父亲的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轻声说：“爸，这是洪峰，我的……战友。”
洪峰对着墓碑，郑重地敬了个军礼。阳光穿过松枝落在他肩上，警徽与叶寸心的军徽在雪光中交相辉映。
离开陵园时，洪峰牵起叶寸心的手。她的手还带着凉意，他便用掌心裹紧了些。
“叶子，”他突然说，“等春暖花开，我们去领证吧。”
叶寸心抬头看他，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想起那个刻着“平安”的胸针，想起探亲房里的红烧肉，想起靶场上的并肩，想起墓碑前的军礼。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好。”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瞬间融化成水，却仿佛能浇灌出春天的花。勋章之下的人间烟火，从来不是风花雪月的缠绵，而是穿过枪林弹雨、走过生死考验后，依然愿意牵着手，走向柴米油盐的笃定。
这条路或许依旧充满挑战，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凛冽的寒冬，也能走出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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