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起几片枯叶,在空荡的长街上打着旋儿。气死风灯悠悠晃晃,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摇曳不定。田曦薇端着热水快步穿过院子,水汽氤氲中,她冻得发红的脸颊透着几分暖意。
夜风撩起她的碎发,她缩了缩脖子,怀里揣着的粗陶盆散发着温热。这半月以来,在来福客栈做厨娘兼杂役的日子虽不轻松,却让她有了安身之处。
一阵古怪的气息钻入鼻腔,带着铁锈般的腥味。田曦薇顿住脚步,眉头微蹙。这味道不像是杀牲畜的血腥,而是更沉闷、更阴冷,仿佛裹挟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她放下水盆,循着气味走向柴房。木门虚掩着,黑漆漆的缝隙像一道无声张开的伤口。田曦薇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那吱呀作响的门。
月光吝啬地洒进来,勾勒出屋内杂物模糊的轮廓,而地上那一团浓重的黑影尤为显眼——是个人。心跳猛地一滞,田曦薇屏住呼吸靠近两步。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死者是镇上的老更夫王老倌。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充满临终前的恐惧。他胸前的衣襟破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焦黑,却没有火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气。
田曦薇蹲下身,目光落在王老倌紧握的左拳上。指缝间隐约有东西在反光。她小心翼翼拨开僵硬的手指,露出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冰凉的触感滑过指尖,那碎片表面流淌着细碎如星辰般的光芒,散发着诡异又神秘的气息。
“古怪……”田曦薇低声喃喃,杏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睡意却威严十足的喝问从门口传来:“什么人?!”
回头望去,只见老板娘张雨绮披着绛紫色锦缎外袍站在柴房门口,云鬓散乱。她凤眼一扫,目光落向尸体与田曦薇之间,柳眉瞬间拧紧。平日里精明干练的模样此刻更加锋利。
“田曦薇?你在这里做什么?”张雨绮的声音沉如磐石,迈步走近,目光如刀刮过田曦薇。
“老板娘,我闻到味道不对,就过来看看……发现他死了。”田曦薇站起身,语气乖巧,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凝重。
张雨绮冷哼一声,迅速吩咐伙计守住柴房,并让人去报官。她站在院子里,仔细审视四周,神情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黑暗。
客栈里的动静惊动了住客。西厢房靠院的一扇门轻轻打开,盲女张艺凡怯生生探出头来,抱着琵琶的身影显得柔弱无助。“发生何事?好浓的血腥气……”她的声音细弱而颤抖。
隔壁的门也打开了,身穿素白道袍的李一桐走出房间。长剑背负,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她清丽的面容波澜不惊,但眸光掠过尸体时,透出一抹复杂。
“煞气凝而不散,非寻常凶杀。”她轻声说道,声音如玉石相击般清越冰冷。
此时,客栈大堂方向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皱巴巴官服、身形微胖的捕快揉着眼睛走进院子,正是忘川集唯一的捕头李雪琴。她身后跟了两个同样睡眼惺忪的衙役。
“大半夜吵吵啥呢?”李雪琴边打哈欠边环视四周,当她看到柴房内的尸体时,“嚯”了一声,捏着鼻子蹲下检查。
“死法新鲜啊,手上拿的啥玩意?”她指着那块碎片问道。
众人都沉默不语。就在李雪琴准备让人把尸体抬回衙门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
“哒、哒、哒——”
马蹄声停在客栈门口,伴随着一阵寒风吹入,一道高挑的身影迈步走入。她一身玄色劲装,肩披暗红斗篷,腰间佩着一把形制奇特的弯刀,目光如冰雪般寒冷。
“京畿巡按司,戚薇。”她亮出一枚刻有“巡”字的玄铁令牌,声音不高但极具威势,“此案,由巡按司接管。”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柴房里的尸体、掌心碎片、突如其来的官员……忘川集注定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