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天色未明林家就已忙碌起来。
沈知微坐在妆台前,任由喜娘为她梳妆。大红的嫁衣刺目得很,金丝绣成的鸾凤和鸣图样更是讽刺——她与那位镇北侯,不过是政治博弈下的牺牲品,何来的和鸣?
"小姐,"芸豆凑近低语,"方才奴婢去前厅,看见舅老爷和夫人正在清点嫁妆。奴婢偷偷看了一眼,单子上写的和夫人当年的嫁妆相差甚远......"
沈知微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她早料到会如此。母亲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早就被林家挥霍得所剩无几。今日这所谓的"十里红妆",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场面。
"由他们去吧。"她淡淡道,"记住我交代你的事就好。"
芸豆会意地点头,将一个小巧的锦囊塞进她的袖中。里面装着那本密码账册的抄本,还有她这些日子整理的线索。
吉时将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管家林福急匆匆进来禀报:"表小姐,长公主府派人送来贺礼,指名要亲自交给您。"
沈知微心中一动。这个时候送来贺礼?
来人是长公主身边得力的李嬷嬷,她捧着一个紫檀木盒,恭敬地行礼:"殿下特意吩咐,一定要在姑娘出阁前将此物送到。"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通体莹白的凤纹玉佩。玉质温润剔透,雕工精湛绝伦,凤凰展翅的纹路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殿下年少时的佩玉。"李嬷嬷意味深长地说,"殿下说,愿此玉能护佑姑娘平安。"
沈知微接过玉佩,触手生温。她仔细端详,发现凤纹之中似乎暗藏玄机,羽翼的纹路走向很是特别。
"替我谢过殿下厚爱。"她不动声色地收下玉佩。
李嬷嬷临走前,又压低声音道:"殿下让老奴转告姑娘,城南锦绣阁的苏绣娘手艺极好,姑娘若有需要,可去找她。"
送走李嬷嬷,沈知微摩挲着玉佩,心中疑云更甚。长公主这份"厚爱",未免太过反常。先是力促婚事,又赠贴身玉佩,现在还特意指点她去锦绣阁......这位长公主,到底在谋划什么?
"小姐,吉时到了。"喜娘为她盖上盖头。
视野被一片鲜红笼罩,沈知微在芸豆的搀扶下走出房门。耳边是喧天的锣鼓声和宾客的贺喜声,她却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
花轿起行,她悄悄掀开盖头一角,透过轿帘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形。轿子经过城南时,她特意留意了那个锦绣阁——门面不大,却透着不同寻常的雅致。
"停轿。"她突然出声。
轿夫停下脚步,陪嫁的嬷嬷急忙上前:"小姐,这不合规矩......"
"我要去锦绣阁添置些绣线。"沈知微语气坚定,"方才长公主特意提起那里的绣娘手艺好,想必是有什么深意。"
嬷嬷还要劝阻,但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只好让步。
锦绣阁内,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迎上前。见到沈知微身上的嫁衣,她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夫人想选什么绣品?"
沈知微亮出长公主所赠的玉佩:"我想见苏绣娘。"
女子神色微变,恭敬道:"夫人请随我来。"
穿过前堂,来到后院一间静室。方才那女子奉上茶,轻声道:"小女子苏晚晴,奉长公主之命,在此等候夫人多时了。"
沈知微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清雅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寻常绣娘联系在一起。
"公主早知道我会来?"
苏晚晴浅笑:"公主说,夫人是聪明人,必会来此求证。"
她取出一本账册:"这是公主让晚晴转交的。上面记录了近三年漕运往来的异常,或许对夫人查案有益。"
沈知微翻开账册,越看越是心惊。上面清晰地记载着漕运衙门与几个神秘商号的往来,每一条线索都巧妙地指向陆明远,却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指向皇室的痕迹。
"公主为何要帮我?"
"公主说,沈太傅是忠良,不该蒙冤。"苏晚晴顿了顿,"况且,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从锦绣阁出来,沈知微心事重重。长公主这份"礼物",未免太过恰到好处。账册上的线索直指陆明远,却对皇室讳莫如深,这分明是在引导她去对付陆明远。
回到花轿,她取出长公主所赠的玉佩,就着轿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忽然,她发现玉佩的凤尾处有一个极细微的缺口,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试着用父亲教过的解密方法,用手指轻轻按压那个缺口。
"咔哒"一声轻响,玉佩竟从中间裂开,露出中空的内里。里面藏着一卷细如发丝的绢帛。
展开绢帛,上面用特殊的密码写着一行小字:
"清河口货栈,丙字库,见铁器。三月十五,盐税五十万两,分两笔。四月二十,黑衣人来往。五月十七......"
这竟与她父亲账册上的记录一模一样!
沈知微的手微微发抖。长公主怎么会知道父亲账册上的内容?除非......她与父亲的死有关!
可如果真是她害了父亲,为何又要将这些证据交给自己?是要借刀杀人,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