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歇云散,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厢房。
沈知微刚梳洗完毕,芸豆就急匆匆进来禀报:"小姐,舅老爷和夫人请您去正厅说话"。
正厅里,林大人和林夫人端坐上首,脸上堆着罕见的和煦笑容。几个管事嬷嬷侍立在一旁,看向沈知微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探究。
"知微啊",林大人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门婚事虽是仓促,但毕竟是天家恩典。舅父定会为你备足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林夫人接着道,语气亲热得令人不适:"只是如今家中实在艰难,你表兄即将说亲,处处都要用钱......"她故作迟疑,"你母亲当年留下的那些嫁妆,不如先由舅母替你保管?待你在侯府站稳脚跟,再......"
沈知微垂眸,心中冷笑。母亲当年十里红妆,光是上等田庄就有三处,铺面五间,金银首饰更是不计其数。如今这些产业,怕是早就被他们挥霍殆尽,如今还想连最后一点体己都吞没。
"舅父舅母费心了",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母亲的嫁妆单子,女儿一直贴身收着。昨日整理父亲遗物时,还发现了一本账册,想必也是重要的物件,女儿自会好生保管"。
林氏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夫人强笑道:"那些旧物,还是交由长辈保管为好。你年纪轻,不知其中利害......"
"舅母多虑了",沈知微抬眼,目光平静却锐利,"女儿即将出阁,这些琐事自会料理。倒是昨日长公主赏下的那对玉如意,不知可否让女儿过目?"
林大人脸色微变,支吾道:"这个......长公主的赏赐,自然要好好供奉。已经收在库房了,待你出阁时,一并带走。"
沈知微心中明镜似的。那对玉如意,怕是早就被他们私吞了。她也不点破,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女儿就先告退了"。
回到住处,芸豆愤愤不平:"小姐,他们分明是想吞没夫人的嫁妆!连长公主的赏赐都敢私吞,真是......"
"不必动气",沈知微语气平静,"你去找可靠的人打听一下,长公主近日可还见过其他待嫁的女子?"
她走到书案前,取出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当年的陪嫁,从田庄铺面到头面首饰,足足写了三页。可如今,这些产业大多已经易主,剩下的也都被林家把持。
她又拿出昨日发现的那本加密账册。账册的封皮已经磨损,边缘处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显然是被人匆忙抢救出来的。父亲生前是户部侍郎,主管漕运盐税,这账册上记录的,很可能与漕运有关。
"小姐",芸豆去而复返,压低声音,"打听到了,长公主近日只见了您一个待嫁女子。不过......听说前日贵妃娘娘去拜访过长公主,两人在花园里说了许久的话"。
贵妃?三皇子的生母?沈知微蹙眉。这位贵妃向来与长公主不和,为何突然前去拜访?
她忽然想起昨日传旨太监的话:"长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这嘱咐,是真的关照,还是别有深意?
"芸豆,你再去找人打听,二十年前长公主和亲的详情"。
午后,芸豆带回更多消息:"小姐,听说长公主当年和亲,是被迫的。那时北狄势大,陛下不得已才将最疼爱的妹妹嫁过去。不到一年,老汗王就暴毙了,据说是中毒身亡。北狄内部大乱,陛下趁机发兵,这才将长公主迎回"。
"中毒?"沈知微敏锐地抓住这个细节。
"是,但北狄对外宣称是病逝。"芸豆压低声音,"还有人说,长公主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整日闭门不出,直到后来才慢慢开始见人。"
沈知微若有所思。一个经历过如此磨难的公主,为何会突然关心起一桩臣子的婚事?是真的惜才,还是另有所图?
她取出那本密码账册,就着烛光仔细研究。父亲教过她一种特殊的解密方法,需要用特定的药水浸泡才能显现真容。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调配药水,将账册浸入。
片刻后,账册上果然显现出新的字迹。除了她昨日破译的漕运账目外,还有几行小字:
"三月十五,清河口货栈,丙字库,见铁器......"
"四月二十,盐税五十万两,分两笔......"
"五月十七,见黑衣人来往......"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页,父亲用颤抖的字迹写道:
"昭华通狄......证据在......"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难以辨认。
沈知微心头巨震。昭华?难道是昭华长公主?通狄?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想起长公主和亲的往事,想起老汗王的暴毙,想起她回京后的深居简出......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长公主与北狄之间,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可如果这是真的,长公主为何要促成她与卫珩的婚事?是为了拉拢卫珩,还是......另有所图?
窗外,夕阳西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明日,她就要踏入那座名为"镇北侯府"的牢笼,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位神秘的长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必须尽快查清真相,不仅是为了父亲的冤案,更是为了自己的安危。
"芸豆",她轻声吩咐,"明日出阁前,我想去一趟城西的静心庵"。
静心庵的住持是母亲的故交,或许能给她一些指引。而且她记得,静心庵离清河口不远......
夜色渐深,沈知微却毫无睡意。她抚着母亲留下的玉佩,心中思绪万千。这桩婚事,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那位看似慈悲的长公主,究竟是友是敌,还需要她亲自去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