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十岁的江兮然蜷缩在便利店窄窄的屋檐下,雨水不时被风吹着打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她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肚子饿得发疼,却只能紧紧抱住自己,试图用微弱的体温抵御寒冷。
街角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伞率先撑开,挡住倾泻的雨水。伞下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西装革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
江兮然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试图让自己在阴影里消失。这样的有钱人通常不会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皱皱眉快步离开。
但这一次不同。
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在她面前停下。江兮然怯生生地抬头,看到了一张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好听,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江兮然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流浪的经历让她学会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家人呢?”
“没有家人。”她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男人沉默了片刻,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更加清晰。他蹲下身来,与坐在台阶上的她平视,黑色的眸子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叫江寂白。”他说,然后将伞完全倾向她那一侧,自己的半边身子瞬间被雨水打湿。“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江兮然怔住了。回家?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上一次有人说要带她回家,是两年前的一对夫妇,他们在收留她三个月后,又将她送回了孤儿院,理由是“不够亲近”。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男人轻声说,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我会给你一个房间,温暖的食物,还有一张可以安心入睡的床。”
雨越下越大,江兮然的牙齿开始打颤。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看起来是那么真诚,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十岁的孩子本该有的警惕心,在极度寒冷和饥饿面前,终于土崩瓦解。
她点了点头。
江寂白微微一笑,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湿透的肩上。外套很大,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残留的体温瞬间让她冻僵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
“来,我们回家。”他向她伸出手。
江兮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能够为她挡住世间所有的风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江兮然坐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景飞速后退。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江寂白,他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更加立体好看。
“我该怎么称呼您?”她怯生生地问。
“叫我叔叔就好。”他转头对她笑了笑,眼神温柔。
车子最终驶入一栋宽敞的别墅。江兮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光是客厅就比她以前住过的整个孤儿院还要大。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江寂白说着,领她走进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淡粉色的墙壁,柔软的床铺,书桌上还摆放着几个毛绒玩具。
“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去洗个热水澡,我让王妈给你做点吃的。”
那一晚,江兮然洗了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个热水澡,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然后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不用在睡梦中担心明天会不会挨饿受冻。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江兮然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敲门声响起,江寂白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
“睡得好吗?”他问,声音比晨光还要温柔。
江兮然点点头,接过牛奶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遍了全身。
“从今天起,我会教你读书写字。”江寂白在床边坐下,“你愿意学吗?”
“愿意!”她急忙回答,眼睛亮晶晶的。孤儿院的老师曾经说过,知识能改变命运,她一直渴望有机会像别的孩子一样上学。
就这样,江兮然开始了在江家的新生活。江寂白果然如他承诺的那般,耐心教她认字、读书、写字。他给她取了新名字——江兮然,冠以他的姓氏,意味着她正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起初,她乖乖叫他“叔叔”,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呼变成了直呼其名的“江寂白”。他从未纠正,只是在她第一次这么叫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江兮然常常问他,为什么当初要带她回家。江寂白总是回答:“因为那天的雨太大了,而我恰好带了一把伞。”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她满意,但她每次追问,他都只是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不作更多解释。
江兮然很快发现,江寂白的朋友圈里总是有她的身影——她认真写字的侧脸,她在花园里追逐蝴蝶的背影,她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模样......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的朋友圈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
江寂白罕见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说:“因为你就是我的全部。”
那时江兮然还小,并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她能看出他说这话时眼中的认真,于是不再多问。
时光飞逝,转眼江兮然已经十七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江寂白,也即将迎来他的三十岁生日。
变故,就发生在那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