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雁门关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顺溜被帐外的操练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时,肩膀伤口隐隐作痛,昨晚庆功宴上喝得太急,此刻还有些宿醉的昏沉。
掀开被子,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玄色劲装,指尖触到衣料上未洗干净的酒渍,忽然想起昨晚尚誉帮他拂去炭火灰的模样,耳尖不自觉地发烫。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念头,拿起“逐风”短刀别在腰间,又摸了摸怀——赵娴昨晚塞给他的牛肉干还在,油纸包得严实,带着淡淡的肉香。
走出营帐,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磐石营的士兵们正在空地上操练,长枪刺向木桩的“噗嗤”声整齐划一。尚誉穿着银甲站在队伍前,手持“寒锋”长枪示范动作,阳光透过晨雾洒在他身上,银甲泛着冷冽的光,肩背挺直如松,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引得士兵们阵阵喝彩。
顺溜靠在营帐柱上,抱着胳膊看了许久,右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轻轻晃动。刚要走过去,就见包打听提着布囊鬼鬼祟祟跑来,狐狸眼眯着,嘴角却带着兴奋的笑。
“顺溜将军!”包打听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我查到点线索了!昨天那个匈奴小头领,嘴里漏了句‘红巾人’,我猜跟内奸有关!”
“红巾人?”顺溜皱眉,指尖摩挲着下巴,“营里没人戴红巾,难道是内奸跟匈奴联系的暗号?”
“有可能!”包打听从布囊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红巾图案,“我已经让斥候们盯着了,只要营里有人戴红巾,或者跟这个图案有关,立刻报给我!”
顺溜接过纸条,指尖捏着薄薄的纸页,目光沉了下来:“这事别声张,先跟尚誉说一声。内奸在暗,咱们在明,得小心行事。”
两人刚要去找尚誉,就见赵娴提着算盘大步走来。她深绿劲装的裙摆束得紧实,腰间弯刀的刀鞘被晨露打湿,泛着水光,眉梢的疤痕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带着几分凌厉。
“顺溜将军,包打听!”赵娴走到他们面前,将算盘往臂弯里一夹,“刚清点粮草时发现少了两袋盐——昨晚守库房的士兵说,后半夜看到个穿灰布短打的人影在库房附近晃,没看清脸,只记得那人走路有点跛。”
“跛脚?”顺溜和包打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营里士兵大多是健全人,很少有跛脚的,难道是内奸故意伪装?
“我已经让粮秣营的弟兄去查了,”赵娴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懊恼,“可惜昨晚雾大,没留下脚印。不过我在库房门口发现了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个铜片递到顺溜面前——铜片上刻着模糊的“金”字,边缘沾着泥土。
顺溜接过铜片,指尖摩挲着刻痕,冰冷的触感传来。抬头看见尚誉结束了操练,正朝他们走来,银甲上的晨露顺着甲片滑落,在地面滴出小小的水痕。
“尚誉!”顺溜挥手喊道,右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尚誉加快脚步走过来,目光扫过三人凝重的神色,又落在顺溜手里的铜片上:“出什么事了?”
包打听抢先把“红巾人”的线索和铜片的事说了一遍,说话时手里的核桃转得飞快,狐狸眼没了往日的狡黠,满是严肃。尚誉听完,接过铜片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金’字铜片?营里只有军械营用这种铜片做工具配件,高超那边或许知道些情况。”
四人立刻朝着器械营走去。高超正蹲在熔炉旁,手里拿着小锤敲打烧红的精铁,火星溅在他粗布短褂上留下点点焦痕。听到脚步声抬头时,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满是铜屑的额头上,眼睛半眯着带着专注后的疲惫。
“尚誉副将,顺溜将军,你们怎么来了?”高超放下小锤,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铁屑,指尖厚茧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尚誉将铜片递过去:“高超,你见过这种刻着‘金’字的铜片吗?军械营用的铜片,跟这个一样吗?”
高超接过铜片仔细看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边缘的泥土,眉头渐渐皱起:“这铜片材质跟我们军械营用的不一样——我们用的是熟铜,这个是生铜,而且刻字手法粗糙,不像是我们营里人做的。”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前几天有陌生士兵来军械营借工具,说要修粮秣营的马车,我当时没多想就借给他了。现在想想,那人走路确实有点跛,还戴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跛脚、戴宽檐帽、生铜片……”顺溜捏着下巴,眼神锐利起来,“看来这个‘红巾人’和偷盐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就是咱们要找的内奸!”
尚誉点头,语气沉了下来:“包打听,你让斥候们重点查跛脚、戴宽檐帽的人,尤其是军械营和粮秣营附近;赵娴,你再清点一遍粮草和物资,看看除了盐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丢失;高超,你把军械营的工具都清点一遍,看看有没有少,或者被人动过手脚;顺溜,你跟我去中军大帐调阅最近入营的士兵名册,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好!”众人齐声应道,各自转身忙碌起来。
顺溜跟着尚誉往中军大帐走,路上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看着尚誉挺拔的背影,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肩背宽阔得像能挡住所有风雨,忽然想起昨晚在营帐里的心事,心跳又开始加快。
“在想什么?”尚誉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带着疑惑。
顺溜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角的泪痣,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在想内奸会不会藏在老兵里。”
尚誉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点破,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老兵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跟着咱们守了这么多年雁门关。内奸更可能是最近几个月入营的新兵,或者是外来的商人、驿卒。”
顺溜跟在他身后,看着尚誉侧脸,阳光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唇线分明,说话时语气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忽然觉得,就算内奸再狡猾,只要有尚誉在身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到了中军大帐,尚誉从书架上取下厚厚的士兵名册放在案上。名册纸页泛黄,边缘磨损,显然是经常翻阅。翻开名册,指尖轻轻滑动在纸页上,目光专注眉头微蹙,偶尔停下来在某个名字旁做个标记。
顺溜也凑过去看,指尖不小心碰到尚誉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尚誉手背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顺溜只觉指尖一阵酥麻,立刻收回手假装翻看另一本名册,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
尚誉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翻看名册。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个名字旁停了下来——“李三”,三个月前入营的新兵,隶属粮秣营,籍贯永安城,备注里写着“左腿微跛,曾做过商人”。
“就是他!”顺溜眼睛一亮,右眼角泪痣晃动,“跛脚、做过商人,还在粮秣营,跟咱们查到的线索都对上了!”
尚誉点头合上名册,眼神变得锐利:“看来内奸就是他了。包打听,你立刻带斥候去粮秣营,把李三抓起来!注意别惊动其他人以免打草惊蛇。”
帐外的包打听早就等着了,闻言立刻应道:“放心,尚誉副将!保证把人抓回来!”转身时衣袂翻飞,像只灵活的狸猫,很快消失在帐外。
顺溜看着包打听的背影,又看向尚誉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
尚誉却没那么乐观,走到帐前掀开帘布看向外面的营地,阳光洒在他身上银甲泛着冷光,眼神沉了下来:“不一定。李三只是个小角色,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咱们得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线索才能彻底铲除内奸。”
顺溜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营地,士兵们还在操练,粮秣营的弟兄们正忙着搬运粮草,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有序。可他知道,平静的表面下还藏着未知的危险,而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守护好这片土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包打听带着几个斥候押着个穿灰布短打的士兵跑了过来。那士兵左腿微跛,头垂得很低,帽檐遮住了脸,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步踉跄显然是被抓时挣扎过。
“尚誉副将,顺溜将军!人抓到了!”包打听跑到帐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狐狸眼亮晶晶的,“这小子刚开始还不承认,被我用了点手段就吓得快哭了!”
尚誉和顺溜走出帐外,尚誉的目光落在李三身上,语气冷得像冰:“李三,你为什么要给匈奴通风报信?是谁指使你的?把你知道的都招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李三浑身发抖,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没办法……”
顺溜上前一步,指尖按在腰间的“逐风”短刀上,眼神锐利如鹰,右眼角的泪痣带着冷意:“是谁?说清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三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额头满是冷汗,眼睛里满是恐惧:“是、是‘金面人’……他戴着金色的面具,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让我把雁门关的粮草情况告诉匈奴,还让我偷两袋盐说是要给匈奴的战马用……”
“金面人?”尚誉和顺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营里从来没人见过“金面人”,这难道是内奸的代号?
“他还说什么了?”尚誉追问,语气更冷了,“你们在哪里见面?他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联系?”
李三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我只见过他两次,都是在城外的破庙里……他没说下次联系的时间,只说等匈奴下次进攻时会再找我……”
尚誉看着李三恐惧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转头看向顺溜,眼神带着几分凝重:“看来这个‘金面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李三只是个被胁迫的棋子。”
顺溜点头,指尖摩挲着短刀的刀柄:“咱们得尽快找到这个‘金面人’,不然等匈奴下次进攻,他肯定还会搞破坏。”
就在这时赵娴和高超也赶了过来。赵娴手里拿着账本,眉头皱得紧紧的:“尚誉副将,顺溜将军!我刚才清点粮草时发现除了盐,还少了十斤火药——是高超昨天刚运到粮秣营的准备用来加固城墙的!”
“火药?”尚誉脸色瞬间变了,“不好!火药要是落到内奸手里后果不堪设想!高超,你知道火药放在哪里吗?有没有人看守?”
高超也慌了,额头冷汗更多了:“火药放在粮秣营的西库房由两个士兵看守……我现在就去看看!”
众人立刻朝着粮秣营的西库房跑去。一路上每个人脸色都凝重得可怕——十斤火药足以炸毁半个雁门关,若是被“金面人”用来对付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西库房时两个看守的士兵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早已没了气息。库房门大开着,里面的火药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个空的火药桶,桶边还有个小小的红巾——跟包打听之前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红巾!”包打听捡起红巾,声音带着颤抖,“是‘红巾人’!他果然就是‘金面人’!”
顺溜看着地上的士兵尸体,眼神变得通红,右眼角泪痣带着戾气:“‘金面人’,我一定要找到你,为这两个弟兄报仇!”
尚誉走到顺溜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别冲动,顺溜。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为弟兄们报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把火药藏在了哪里,防止他用火药伤害更多人。”
顺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愤怒的情绪,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包打听,你立刻带斥候去城外的破庙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金面人’的线索;赵娴,你让人加强城内外巡逻,尤其是粮仓和军械营;高超,你去清点军械营的火药看看还有没有丢失;我和尚誉去中军大帐调派更多人手全面搜查雁门关!”
“好!”众人齐声应道各自转身行动起来。
阳光渐渐升高,雁门关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眼底满是警惕——那个戴着金面的内奸,就像颗埋在暗处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而他们必须在炸弹爆炸前找到它拆除它。
顺溜跟着尚誉往中军大帐走,路上看着尚誉沉稳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再危险,只要有尚誉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握紧腰间的“逐风”短刀眼神变得坚定——不管“金面人”有多狡猾,他都要把他找出来守护好雁门关守护好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