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苏暮雨,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或疯狂。
可他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仿佛背负了千钧重担的沉痛,以及……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笃定的关切。
揪住衣襟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苏昌河猛地甩开手,任由苏暮雨跌回干草堆中,引发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他背过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依旧连绵的雨幕,胸膛剧烈起伏。
信任,是暗河中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可苏暮雨……是他唯一愿意交付部分信任的人。如今,这份信任出现了裂痕。
良久,苏昌河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妥协般的烦躁:
“你的伤,不能再拖。”
“我会留意药王谷的消息,打听一个叫白鹤淮的女人。”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寒意:
“苏暮雨,别让我发现你在做蠢事。”
听着苏昌河的话,苏暮雨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疲惫和痛楚将自己淹没。
蠢事?
前世,他做尽了自以为聪明的“正确之事”,结果却是手刃兄弟,怀抱挚爱冰冷的尸体。
这一世,他宁愿背负所有谎言与误解,也要走上那条通往圆满的“蠢路”。
第一步,已经迈出。
他成功地,将“白鹤淮”这个名字,以一种合理且紧迫的方式,植入了苏昌河的认知中。
改变的齿轮,在谎言与沉重的信任中,缓缓开始了它的转动。
洞内的空气,因苏昌河那句冰冷的警告而凝滞。
苏暮雨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凉意,试图压下肺腑间的灼痛。
他深知,仅仅是“留意消息”远远不够。暗河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必须主动引导,才能更快、更准地找到白鹤淮,避开前世的厄运。
“昌河,”
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属于执行任务时的冷静,“寻找白鹤淮,不能像无头苍蝇。”
苏昌河转过身,阴影勾勒出他凌厉的下颌线,眼神锐利未减。“你想说什么?”
苏暮雨抬起眼,目光似乎能穿透潮湿的空气,落在未知的远方。
“药王谷避世,寻常渠道难觅其踪。但有一处,或许能有线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去‘回春堂’,找赵掌柜。”
“回春堂?”苏昌河眉头微蹙,“那个表面卖药,实则兜售各路消息的赵胖子?他滑不溜手,不见兔子不撒鹰。”
“告诉他,”
苏暮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复述某个既定的计划,
“我们要找的不是药王谷,只是一个名叫白鹤淮的女子。她年岁不大,医术极高,尤其……擅用金针。”
这是前世,他结识白鹤淮后才知晓的细节。此刻提前说出,便是他抛出的“饵”。
苏昌河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番话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算计。最终,他冷哼一声:
“理由。”
“直觉。”
苏暮雨闭上眼,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只留下疲惫的侧脸,“我的伤,等不起。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