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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碎宫倾

囚凤鸣凰

萧烬渊没有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了。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微凉的耳廓,气息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疯子?或许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挣扎,“可若不疯,如何能将你留在身边?沈清鸢,你可知,朕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沈清鸢浑身一僵,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住。她从未想过,这个一手覆灭她家族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等了多少年?是从围猎场那次相救开始,还是更早?可无论多久,这份等待,都不能成为他屠戮忠良、强取豪夺的理由。

“你的等待,是用我沈家三百余口人的性命换来的,这样的等待,我承受不起,也不屑承受。”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萧烬渊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在怀中。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想要感受她的体温,想要确认她是真的在自己身边,不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朕知道,你恨朕。”他的唇落在她的颈侧,冰凉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可朕别无选择。沈毅手握重兵,功高震主,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朕不先动手,他日沈家若有异心,遭殃的便是朕的江山,是天下百姓。”

“狡辩!”沈清鸢厉声反驳,“我父亲一生戎马,只为保家卫国,从未有过半点异心!你不过是忌惮他的兵权,忌惮沈家的声望,才罗织罪名,赶尽杀绝!”

她猛地转头,眼眶赤红地看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玄色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萧烬渊,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江山百姓,可你屠戮忠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那些无辜的妇孺,他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你不过是为了你的私欲,为了你的皇权,为了得到我,才变得如此残忍无情!”

萧烬渊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密麻麻地疼。他向来杀伐果断,从未为任何人的眼泪动容,可此刻看着她流泪,他竟有些慌乱,甚至生出了一丝悔意。

可这丝悔意转瞬即逝。他是帝王,帝王之路本就铺满鲜血与白骨,想要坐稳江山,想要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心狠手辣。他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

“是又如何?”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语气再次变得冰冷,“朕是帝王,朕的话就是天命,朕的决定不容置疑。沈清鸢,你现在是朕的淑妃,是大曜王朝的皇妃,你的身份已经变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颊上,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样对她太过残忍,可他只能这样做。只有让她彻底绝望,让她明白自己无处可逃,她才会乖乖留在他身边。

“来人。”萧烬渊扬声道。

殿外的宫女和太监立刻走了进来,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殿内的情形。

“伺候淑妃娘娘歇息。”萧烬渊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从今日起,淑妃娘娘身边的人,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不许她踏出长乐宫半步,不许任何人未经朕的允许私自见她。”

“是,陛下。”宫女太监们齐声应答。

沈清鸢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萧烬渊,你要把我关起来?”

“是。”萧烬渊毫不掩饰,“在你彻底安分之前,长乐宫就是你的牢笼。朕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确保你不会做出伤害自己,或是伤害他人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警告:“记住,你的命是朕的,你的人也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死,也不能离开朕。”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门。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清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她知道,萧烬渊说得出做得到,他真的会把她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一辈子。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要扶她起身。

“别碰我!”沈清鸢猛地挥开她们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与绝望,“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只能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名叫晚晴的小宫女,守在殿门口,随时听候差遣。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清鸢压抑的哭声。她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了晚晴小心翼翼的声音:“娘娘,夜深了,您还是起身歇息吧。地上凉,您若是冻坏了身子,陛下会怪罪奴婢的。”

沈清鸢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就这样沉浸在痛苦与绝望中,直到永远。

晚晴见她没有回应,心中有些着急。她知道这位淑妃娘娘心里不好受,可陛下有令,必须照顾好她的身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进殿内,拿起一件厚厚的披风,轻轻盖在沈清鸢的身上。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您也要保重身体啊。”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活着,总有一天,您会找到机会的。”

沈清鸢猛地抬起头,看着晚晴。晚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清秀,眼神中带着一丝纯真与善良。她是宫里的低阶宫女,平日里受尽欺凌,这次被派到长乐宫伺候,也是迫不得已。

“机会?”沈清鸢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有什么机会?家族被灭,身陷囹圄,我不过是萧烬渊的阶下囚,是他的玩物,我还有什么机会?”

“娘娘,您别这么说。”晚晴连忙说道,“陛下虽然囚禁了您,可他对您并非毫无感情。若是他真的不在乎您,何必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将您留在身边?或许,只要您好好活着,慢慢感化陛下,陛下总会回心转意,为沈家平反的。”

“感化他?”沈清鸢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晚晴,你太天真了。萧烬渊是帝王,他的心是铁石做的,怎么可能被感化?他将我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占有欲,不过是为了向世人宣告,他赢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绝望:“至于为沈家平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既然能罗织罪名诛杀沈家,就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沈家的冤屈,永远都不会被洗刷。”

晚晴看着她眼中的绝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淑妃娘娘说的是事实,可她还是不想看到她这样自暴自弃。

“娘娘,不管怎么样,您都要好好活着。”晚晴轻声说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就算不能为沈家平反,就算不能离开这里,您也要好好活着,为了您自己,也为了那些还活着的沈家族人。”

提到沈家族人,沈清鸢的身体猛地一震。是啊,她不能死,她还有责任。为了那些还活着的族人,她必须好好活着,必须忍辱负重。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知道,她的路还很长,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但她不会再轻易流泪,不会再轻易绝望。她要活着,要在这座囚笼中,好好活着。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找到机会,为沈家报仇,为那些无辜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床榻柔软舒适,铺着昂贵的锦缎,盖着厚厚的被子。可她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家族被灭的惨状,浮现出萧烬渊那张俊美却残忍的脸。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暂时屈服,只能在这座囚笼中,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夜深了,长乐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殿内的烛火,依旧摇曳着,映照着沈清鸢苍白而坚定的脸庞。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不再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她是沈清鸢,是萧烬渊的淑妃,是被囚禁在深宫高墙中的囚凤。

她的虐恋之路,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她不知道的是,萧烬渊在离开长乐宫后,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站在长乐宫的屋顶上,看着殿内那抹微弱的烛火,久久未动。

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玉佩,那是当年沈清鸢托人送给她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视若珍宝。

“清鸢,朕知道,委屈你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可朕真的不能失去你。等朕稳住了江山,等朕清除了所有的威胁,朕一定会补偿你,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知道,这一天或许很遥远,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可他还是愿意等,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格外落寞。

他是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天下苍生的敬仰。可他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原谅与爱意。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宿命,也是他强取豪夺所付出的代价。

而此刻的沈清鸢,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没有丝毫睡意,心中充满了仇恨与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等到复仇的那一天。可她知道,她必须坚持下去,必须好好活着。

为了沈家,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族人,也为了她自己。

夜色渐深,长乐宫的烛火渐渐熄灭。可沈清鸢和萧烬渊的心,却依旧在黑暗中挣扎,在痛苦中沉沦。他们的虐恋,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深宫高墙,注定会见证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痛苦与挣扎。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你想怎样便怎样,”他语气松动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帝王的不容置喙,“但有一条,不准伤害自己。”

说罢,他不再看她眼中的死寂,转身走向殿外。玄色龙袍扫过光滑的金砖,留下一道冷冽的残影,龙靴踏地的声响渐行渐远,最终随着殿门“吱呀”一声闭合,彻底消失在寂静中。

沈清鸢僵立在原地,直到那道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瘫坐在梳妆台前的锦凳上。铜镜里,女子穿着一身刺目的红,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泪水干涸后的痕迹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印痕,像极了未干的血痂。

殿外的宫女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见她安分地坐着,才敢上前伺候。为首的宫女名叫晚翠,是萧烬渊特意派来的,据说在宫中待了十年,最是懂得察言观色。

“娘娘,夜深了,陛下吩咐备了晚膳,您多少用些吧。”晚翠端着一盏温热的燕窝粥,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

沈清鸢目光落在那碗晶莹剔透的燕窝上,只觉得一阵反胃。这是她从前最爱的吃食,母亲在世时,总会亲手为她炖上一碗,软糯香甜,满是暖意。可如今,同样的东西,却沾染上了血腥气,让她无从下口。

“撤下去。”她声音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晚翠面露难色,却不敢违抗,只能低声道:“娘娘,您从清晨到现在滴水未进,若是饿坏了身子,陛下那边……”

“我说撤下去。”沈清鸢猛地抬眼,眼底的寒意让晚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端着燕窝的手微微颤抖。

“是,奴婢这就撤。”晚翠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了下去,顺带挥了挥手,让其他宫女也一并退下,只留下两个在外殿候着。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沈清鸢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雕花木窗。

夜风格外清冷,带着深秋的凉意,吹拂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窗外是长乐宫的庭院,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落下斑驳的树影。不远处的宫墙高耸入云,将这片庭院与外界彻底隔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在将军府的庭院里种树,那时的她还小,踮着脚尖,费力地扶着小树苗,父亲在一旁笑着为她填土。兄长在不远处练剑,剑气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祖母坐在廊下,手里拿着针线,慈祥地看着他们,阳光洒在她的银发上,温暖而耀眼。

那时的日子,是何等的自在快活。可如今,将军府没了,亲人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被困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苟延残喘。

“父亲,兄长,祖母……”她喃喃自语,指尖紧紧攥着窗棂,力道之大,让指节泛白。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眼底深深的绝望与不甘。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就算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就算要忍受无尽的屈辱,她也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为沈家报仇,才有机会让萧烬渊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外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晚翠再次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娘娘,夜凉,您窗边站久了容易着凉,还是披上披风吧。”

沈清鸢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不必。”

晚翠却没有退下,而是上前一步,将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逝者已矣,您总要为自己打算。陛下虽然手段强硬,但对您的心思,整个后宫都看得明白。只要您肯稍稍软化态度,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

“好过许多?”沈清鸢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在这囚笼里,就算锦衣玉食,就算无上荣耀,又有什么意义?晚翠,你不懂,我与萧烬渊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是永远无法化解的死结。”

晚翠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这位淑妃娘娘,性子刚烈,心中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不是轻易能动摇的。

“娘娘,奴婢不敢多劝,只是希望您能保重身体。”晚翠躬身退下,“若是您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沈清鸢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披风滑落地上,她也未曾弯腰去捡。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咚——咚——”,沉稳而悠长,一共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地上那件掉落的披风上。披风是玄色的,边缘绣着银色的龙纹,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触手生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定是萧烬渊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弯腰,捡起披风,指尖触碰到那温热的料子,心中却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厌恶。她将披风扔在一旁的矮榻上,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回到梳妆台前,她拿起桌上的金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簪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是母亲亲手为她挑选的,说希望她能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富贵吉祥。

可如今,凤凰折翼,身陷囹圄,何谈涅槃重生?

她握紧金簪,指尖微微颤抖。若是用这金簪划破喉咙,是不是就能解脱了?是不是就能去见父亲、兄长和祖母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疯长的野草般,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她缓缓将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去死的决心。

“父亲,兄长,女儿来陪你们了。”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沿着脸颊滴落在金簪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就在她准备用力的那一刻,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金簪,狠狠掷在地上。

“哐当”一声,金簪落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断裂成两截。

沈清鸢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愣住了。是萧烬渊。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萧烬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他死死地盯着沈清鸢,黑眸中翻涌着暴怒、心疼与后怕,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沈清鸢!你好大的胆子!朕说了,不准你伤害自己!你竟敢违抗朕的命令!”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他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就能摆脱朕?就能对得起沈家那些还活着的族人?”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沈清鸢挣扎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家族没了,亲人没了,我被你囚禁在这深宫之中,如同行尸走肉!萧烬渊,你让我死,让我解脱好不好?”

“不好!”萧烬渊厉声拒绝,黑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朕不准你死!你必须活着!就算是为了恨朕,你也要活着!”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手臂如同铁箍一般,让她动弹不得。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鸢,别死,求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求”字。沈清鸢浑身一僵,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剧烈起伏,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恐惧与后怕。

这个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帝王,竟然也会害怕?害怕她死?

可这份害怕,又能代表什么呢?代表他对她有一丝真心?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他强取豪夺来的所有物,不允许被毁坏?

沈清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他的怀抱依旧冰冷,依旧让她厌恶。

“萧烬渊,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我不会再寻死了。”

萧烬渊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确认她眼中没有了刚才的决绝,只有一片死寂,才缓缓松开了她。

他捡起地上断裂的金簪,看着那两截破碎的凤凰,眼神黯淡了几分。“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沈清鸢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不再看他。

萧烬渊沉默了片刻,将断裂的金簪收好,放入怀中。“朕会让人把它修好,复原如初。”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你若敢死,沈家旁支的族人,一个也活不了。”

又是威胁。沈清鸢心中冷笑,果然,他永远都只会用这种方式来牵制她。

“我知道了。”她淡淡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

萧烬渊看着她这副麻木的模样,心中莫名一堵,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是自己将她逼到了这步田地,是自己毁了她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转身走向殿外。“好好休息。”留下这四个字后,他便大步离开了,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沈清鸢缓缓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床榻柔软舒适,铺着上好的锦缎,盖着温暖的丝被,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同躺在寒潭之中。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一夜无眠。

天快亮时,她才浅浅睡去,却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父亲浑身是血,倒在她面前,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兄长被乱箭穿心,祖母和幼弟被人追杀,四处逃窜。而萧烬渊,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身着玄色龙袍,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还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不要!”沈清鸢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跳得飞快。

窗外,天已经亮了,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殿内,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可沈清鸢却觉得比在梦中还要寒冷。

她知道,这噩梦,不过是现实的缩影。而她接下来的人生,也注定会像这场噩梦一样,充满了痛苦与煎熬。

晚翠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得担忧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清鸢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

她缓缓坐起身,看着窗外那片明亮的晨曦,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萧烬渊,你想让我活着,想让我留在这囚笼里,那我便如你所愿。但我不会如你期待的那样,安分守己,任你摆布。我会活着,带着对你的仇恨,一步步熬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场囚禁与反抗的虐恋,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这只折翼的凤凰,纵然身陷囹圄,也绝不会轻易低头。

晨曦渐浓,透过雕花窗棂,将长乐宫映照得亮堂起来。沈清鸢坐在镜前,任由晚翠为她梳理长发。乌发如瀑,垂落在肩头,只是那发丝间再也寻不到往日的光泽,一如她此刻的心境,黯淡无光。

“娘娘,今日陛下要在太和殿宴请群臣,吩咐奴婢为您梳妆打扮,一同前往。”晚翠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插入她的发髻。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却刺得沈清鸢眼睛生疼。

她猛地抬手,将步摇拔了下来,掷在梳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去。”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晚翠手中的梳子一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您若是不去,陛下怕是会不高兴。”

“不高兴又如何?”沈清鸢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他屠戮我沈家满门,将我囚禁于此,难道还指望我笑脸相迎,陪他宴请那些助纣为虐的臣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晚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晚翠知道,这位淑妃娘娘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可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委屈,可您若是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受苦的还是您自己啊。”晚翠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您若是惹得他不快,说不定会迁怒于沈家旁支的族人。”

提到沈家旁支,沈清鸢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却不能不顾及那些无辜的族人。萧烬渊心狠手辣,说到做到,若是她真的惹恼了他,那些族人定会遭殃。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愤怒,缓缓说道:“知道了,你替我梳妆吧。”

晚翠松了口气,连忙拿起梳子,继续为她梳理长发。她不敢再用那些过于张扬的首饰,只是选了一支简单的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又为她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宫装素雅,却依旧难掩她倾城的容貌,只是那眉宇间的寒霜,让她多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梳妆完毕,沈清鸢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几乎认不出来。曾经那个飞扬跋扈、无忧无虑的镇国将军府大小姐,如今成了深宫中的囚鸟,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华服,戴着不属于自己的首饰,要去见那些双手沾满她族人鲜血的仇人。

“娘娘,陛下派来的轿子已经在殿外等候了。”晚翠轻声提醒道。

沈清鸢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走出长乐宫,一辆华丽的凤辇停在殿外,轿夫们恭敬地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她缓步走上凤辇,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一点点微弱的晨曦。

凤辇缓缓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每一道宫门,都像是一道枷锁,将她牢牢地困在这深宫之中。她坐在轿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家人的身影,那些温暖的回忆,如今都成了刺向她心脏的利刃,让她痛不欲生。

不知过了多久,凤辇停了下来。晚翠掀开轿帘,轻声道:“娘娘,太和殿到了。”

沈清鸢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情绪早已被冰冷的平静取代。她走下凤辇,抬头望向那座巍峨壮观的太和殿。殿宇高耸,金碧辉煌,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可在她眼中,这里不过是一座沾满了鲜血的屠宰场。

殿外,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她走来,纷纷侧目。他们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敬畏,也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沈清鸢知道,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一个靠着美色迷惑君王,导致家族覆灭的红颜祸水。

她挺直脊背,昂首挺胸,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一步步向太和殿内走去。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不能让萧烬渊觉得,她沈清鸢已经被彻底打垮了。

走进殿内,萧烬渊身着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见到她一身素雅的宫装,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沈清鸢走到殿中,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

殿内的文武百官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作声。谁都知道,这位淑妃娘娘与陛下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也知道陛下对她的偏执与纵容。

萧烬渊没有怪罪她的无礼,只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爱妃来了,快到朕身边来。”

沈清鸢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语气冰冷:“陛下有旨,臣妾不敢不从,只是臣妾与陛下之间,仅有君臣之分,并无夫妻之情,还请陛下自重。”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们纷纷抬头,震惊地看着她,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在这样的场合,公然顶撞陛下。

萧烬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他死死地盯着沈清鸢,黑眸中翻涌着暴怒的火焰:“沈清鸢,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妾自然知道。”沈清鸢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陛下杀我父兄,灭我家族,臣妾与陛下不共戴天,如何能与陛下有夫妻之情?今日臣妾前来,不过是遵陛下旨意,并非心甘情愿。”

“好!好一个不共戴天!”萧烬渊猛地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他拍得“咔嚓”作响,“沈清鸢,朕给你面子,让你陪朕宴请群臣,你却在这里当众忤逆朕!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殿内众人耳膜生疼。文武百官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沈清鸢却依旧挺直脊背,没有丝毫畏惧:“陛下要杀便杀,臣妾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沈毅的女儿!只是臣妾死后,还请陛下遵守承诺,放过沈家旁支的族人。”

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些无辜的族人。

萧烬渊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取代。他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躁了,他不该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该让她在这样的场合难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怒,缓缓坐下,语气缓和了一些:“朕不杀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沉声道,“都起来吧,今日是宴请群臣的好日子,不必为这点小事扫了兴致。”

文武百官们不敢违抗,纷纷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向殿中的两人。

萧烬渊再次看向沈清鸢,眼神复杂:“你若是不愿留在这儿,便先回长乐宫吧。”

沈清鸢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就这样放过她。她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殿外走去。她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座让她窒息的宫殿里,不想看到萧烬渊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萧烬渊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知道,他与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布满荆棘的虐恋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沈清鸢走出太和殿,晚翠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娘娘,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沈清鸢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冰冷:“我没事。”

她快步走向凤辇,只想尽快回到长乐宫,回到那个虽然是囚笼,却能让她暂时远离萧烬渊的地方。

坐在凤辇上,沈清鸢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她知道,今日的顶撞,定会让萧烬渊更加愤怒,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可她不后悔,她不能让萧烬渊觉得,她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她要有自己的尊严,哪怕这份尊严,在皇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凤辇缓缓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停在了长乐宫前。沈清鸢走下凤辇,刚踏入宫殿,就看到萧烬渊身边的贴身太监李总管站在殿内,神色恭敬地看着她。

“淑妃娘娘,陛下有旨,让奴婢送些东西过来。”李总管说着,挥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们将手中的托盘呈上来。

托盘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珍宝首饰、绫罗绸缎,还有一些珍稀的补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女子心动。

可沈清鸢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语气淡漠:“拿走,我不需要。”

李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连忙说道:“娘娘,这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收下,陛下怕是会不高兴。”

“不高兴便不高兴,与我何干?”沈清鸢的声音冰冷刺骨,“告诉你们陛下,我沈清鸢就算是饿死、冻死,也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他欠我的,欠沈家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就能还清的!”

李总管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他知道这位淑妃娘娘的性子,若是再劝下去,恐怕会惹得她更加不快。他只能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回禀陛下。”

说罢,他挥手示意宫女们将东西撤走,然后匆匆离开了长乐宫。

看着那些珍宝被一一撤走,沈清鸢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心中一片凄凉。

她知道,萧烬渊想用这些身外之物来弥补她,想让她忘记仇恨,留在他身边。可他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有些仇恨,一旦种下,就永远无法化解。

就在这时,晚翠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娘娘,不好了!刚才李总管离开后,奴婢听到宫女们议论,说陛下因为您今日在太和殿的顶撞,龙颜大怒,已经下令将沈家旁支的族人全部关进天牢了!”

沈清鸢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晚翠,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娘,是真的!”晚翠连忙说道,“宫女们都在议论,说陛下还说,若是您再不知好歹,就会将沈家旁支的族人全部处死!”

沈清鸢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她扶住身边的桌案,才勉强站稳身形。

萧烬渊!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他竟然因为她的顶撞,就迁怒于那些无辜的族人!

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吞噬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的固执,若是她今日没有在太和殿顶撞萧烬渊,那些族人就不会被关进天牢,就不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晚翠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中也十分不忍,连忙劝道:“娘娘,您别太自责了。陛下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您若是现在去向陛下服个软,认个错,陛下说不定会网开一面,放过那些族人。”

服软?认错?

沈清鸢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她怎么可能向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服软认错?可若是她不屈服,那些族人就会性命不保。

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无辜族人的性命,沈清鸢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知道,萧烬渊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她屈服,逼她忘记仇恨,乖乖地留在他身边。而她,似乎别无选择。

沈清鸢缓缓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彻底输了。为了那些无辜的族人,她只能放下自己的尊严,放下自己的仇恨,向萧烬渊屈服。

“晚翠,替我梳妆。”她缓缓睁开眼,眼底的绝望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我要去见萧烬渊。”

晚翠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是,娘娘。”

这一次,沈清鸢没有拒绝那些华丽的首饰和张扬的宫装。晚翠为她换上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又为她插上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戴上了满手的玉镯。

镜中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悲得让人心疼。沈清鸢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

萧烬渊,你赢了。我会留在你身边,做你的淑妃,做你笼中的囚鸟。但你记住,我对你的恨,永远不会消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这一次,她要去见萧烬渊,要去做她最不愿做的事情。

长乐宫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如同她被彻底尘封的尊严与仇恨。这场虐恋,注定会在爱恨交织中,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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