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
丁程鑫站在画架前,画笔在调色板上无意识地搅动。画布上是一个女孩的轮廓,长发披肩,身姿纤细,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但没有脸。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是一片空白的肤色。
这不是他画室里唯一一张这样的画。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无面的女孩。有的在奔跑,有的在读书,有的只是静静地站着,但每一张都没有面容,像是被刻意抹去了身份。
张真源你又画她了。
张真源靠在门框上,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丁程鑫没有回头,画笔继续在画布上涂抹,为女孩的裙摆添加光影。
丁程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真源你知道的。
张真源走进画室,环视着满墙的无面画像,
张真源每次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画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画上脸。
画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
丁程鑫没有画特定的人。只是练习人物造型。
这个谎言太明显,连丁程鑫自己都不信。张真源更是只是轻轻摇头,没有戳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张真源太了解丁程鑫——了解他那几乎病态的执着,了解他藏在冷酷外表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真源马哥说音乐社下午要排练,问你去不去。
张真源换了个话题。
丁程鑫不去。我要画画。
画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画笔与画布接触的细微声响。张真源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严浩翔家偌大的花园。这栋别墅太大了,大到即使现在住了五个人,还是常常觉得空荡。马嘉祺和严浩翔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要好;刘耀文是严浩翔的表弟,宋亚轩又是马嘉祺的表弟;而他自己,因为是丁程鑫的邻居,也被卷入了这个小团体。一群Alpha,以一种微妙的方式维系着平衡。
张真源她快要分化了吧?
画笔猛地一顿,在画布上留下一个不规则的色块。丁程鑫的眼神暗了暗。
丁程鑫谁?
张真源橙子。她今年十五岁了,不是吗?
丁程鑫放下画笔,转过身,眼神冷峻。
丁程鑫你不要提她。
张真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从初中就认识丁橙子,那个总是跟在丁程鑫身后、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小姑娘。丁程鑫从未允许任何人过多地关注她,甚至不允许别人提起她,仿佛那是什么只属于他的秘密。
就在这时,丁程鑫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姑姑——丁橙子母亲的电话。他皱了皱眉,平时姑姑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丁程鑫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姑姑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严肃而谨慎。丁程鑫的表情逐渐凝固,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
丁程鑫……确定吗?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张真源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在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丁程鑫只是沉默地听着。
丁程鑫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画室里一片死寂。丁程鑫依然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张真源出什么事了?
张真源预感不妙。
丁程鑫缓缓放下手机,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面前的画架上,落在那个无面的女孩身上。
丁程鑫车祸。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丁程鑫姑姑和姑父……当场死亡。
空气凝固了。张真源感到一阵窒息,眼前浮现出丁橙子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小姑娘,那个偷偷向他请教功课时会脸红的小姑娘……
张真源橙子呢?
张真源急切地问。
张真源她怎么样?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动了画室角落里一块盖在某幅画上的白布。白布飘起又落下,但就在那一瞬间,张真源瞥见了白布下的画——不同于其他无面的画像,这幅画上的少女有着清晰的面容:丁橙子,穿着白色长裙,举着一束花,笑得灿烂。画的右下角,有一行细小的法语字迹:“Je sais que c'est mal, mais je ne peux pas m'empêcher de t'aimer.”
白布落下,重新遮盖了那幅画,也遮盖了那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丁程鑫我得去陪她。
丁程鑫终于动了,他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机械而迅速。
张真源我跟你一起去。
张真源立刻说。
丁程鑫不。
丁程鑫拒绝得干脆利落。
丁程鑫我自己去。
张真源皱眉。
张真源丁哥,这种时候她需要——
丁程鑫她需要的是我!
程鑫突然提高音量,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随即又恢复冷静。
丁程鑫我是她唯一的亲人,现在是她的临时监护人了。我自己去接她。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开始不安地躁动——丁程鑫的库拉索柑香酒变得尖锐刺鼻,张真源的木槿花气息则试图平和这种紧张。
严浩翔怎么了?
严浩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是被信息素的变化吸引过来的。他身后跟着马嘉祺,两人刚才应该在音乐室练习。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收拾东西。张真源简短地解释了情况。
严浩翔听后沉默片刻。
严浩翔如果……如果妹妹没地方去,可以来这里住。别墅里空房间很多。
马嘉祺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丁程鑫的反应。
丁程鑫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严浩翔,点了点头。
丁程鑫谢谢。
语气中的感激很克制,但真诚。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沾满颜料的外套,就匆匆离开了画室,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留下的三个人沉默地站在画室里,空气中还残留着丁程鑫那躁动不安的信息素。
张真源他不该一个人处理这种事。
张真源担忧地说。
严浩翔拍了拍他的肩。
严浩翔让他去吧,这是他的家事。
马嘉祺则走到那幅被白布遮盖的画前,若有所思。一阵风再次吹来,白布微微飘动,他迅速伸手按住了布角。
马嘉祺是他经常画的那个人。
马嘉祺轻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张真源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严浩翔丁哥对他妹妹的感情……
严浩翔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马嘉祺不太正常。
马嘉祺接完了这句话,他的信息素——奇楠沉香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仿佛试图用这种沉稳的气味安抚在场的每个人。
张真源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丁程鑫的车疾驰而出,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丁橙子,是在两个月前丁家的家庭聚会上。她快要过生日了,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分化。
丁橙子我希望分化成Beta。
丁橙子Alpha和Omega都太麻烦了,信息素什么的,听起来就复杂。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站在她身后的丁程鑫,眼神有多么复杂。
丁程鑫她会分化成Omega。
那天晚上,丁程鑫罕见地喝多了,对张真源喃喃自语。
丁程鑫们家族的女性,几乎都是Omega。她会是橙花味的,我一直知道。
当时张真源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却感到一阵寒意。丁程鑫是如何预知橙子未来的信息素气味的?除非……
除非他早已在她未分化时,就能在潜意识层面感知到她潜在的信息素。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Alpha能力,通常只发生在命定之番之间。
但他们是表兄妹,有血缘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被允许的。
风又一次吹进画室,掀动了那块白布,这一次,画上的那句法语情话完全暴露在三人眼前。
“Je sais que c'est mal, mais je ne peux pas m'empêcher de t'aimer.”
这句话仿佛丁程鑫无声的告白,悬在空气中,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张真源我们该做点什么。
张真源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马嘉祺轻轻盖好那幅画,眼神复杂。
马嘉祺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远处的警笛声若隐若现,不知是否与那场致命的车祸有关。丁程鑫的画室里,无面的女孩们静静地注视着三个各怀心事的Alpha,而那个唯一的、有着清晰面容的少女,被遮盖在白布之下,如同一个被隐藏的欲望,一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而此时此刻,丁橙子还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呆在家里,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父母,和一个即将彻底改变她命运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