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事故处理妥当后，姚升的车恰好抵达现场。姜启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年轻面庞，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只是眼神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

姚升办事极为专业，迅速与姜启达成协议，安排了川崎摩托的拖车，交换了联系方式，并条理清晰地沟通了后续解决方案。

这时，一辆黑色G500在不远处停下。姜启抬手示意，便快步走向车子，转眼间便随车辆消失在姚升的视野里。

姚升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他认得那个车牌——这辆车也在他这里购买保险，车主是博跃地产的二少爷乐博航。他只是觉得，这圈子真小。

车内，乐博航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划着手机：“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昨天刚提车，今天就这样了。听我的，得让他们多赔点，全按进口标准来……”

姜启靠在椅背上，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乐博航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的意识被猛地拽回了那个闷热而遥远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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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十五岁，刚上初三。那天他和几个同学在操场打球直到夜幕低垂，汗水浸透了校服，黏腻地贴在背上。他抱着篮球，踩着昏黄的路灯往家走，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过于甜腻的香气。

就在离家门口不过百米的拐角，那棵老槐树的浓重阴影下，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阴影里，他那个常年住校、难得回家一趟的哥哥姜定昱，正将一个女孩紧紧拥在怀里亲吻。

姜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下意识地缩身躲到墙后，屏住了呼吸。哥哥的背影高大，几乎完全遮住了那个女孩。他只能从缝隙中看见女孩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哥哥腰侧的衣服，白皙的手腕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柔光，以及一小段随着她微微踮脚而露出的、光滑的小腿。

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到哥哥低下头，额头抵着女孩的额头，动作是那样珍重，是他从未在家里见过的温柔。女孩微微仰着头，那个姿态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交付。夏夜的蝉鸣震耳欲聋，混杂着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迫切地想看清那女孩的脸，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哥哥流露出如此神情。他偷偷探出一点头，可就在这时，哥哥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侧身，将女孩更深地护在怀里，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线条柔和的侧脸轮廓，和随风飘来的几缕长发发梢。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膨胀开来。是好奇，是窥见秘密的紧张，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羡慕。

后来，哥哥出国了。在一个无聊的午后，他去哥哥空荡荡的房间想找几本书看，在书架最高层，那本蒙尘的《国富论》里，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阳光下，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笑容干净得不像话，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里面仿佛盛着碎星。他愣住了，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个夏夜里的女孩。这张脸，比他模糊记忆中拼凑出的样子，要生动、美丽得多，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让他心头莫名一悸。

他像做贼一样，慌忙把照片夹回书里，却又忍不住再次翻开，指尖拂过照片上女孩的笑颜。那种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为哥哥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怅惘，仿佛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永远地属于别人了。

可巨大的疑问也随之而来：既然哥哥如此珍视她，为什么最后和他一起出国、并肩站在机场合影的，会是卢家的女儿卢妍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