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纪屿第一次见盛栀，是在招标会上。我那天陪着领导端茶倒水，远远瞅见他穿一身黑，背头扎得跟小狼狗似的，报价单甩桌上，声音冷得能结冰：“七个亿，多一分算我输。”
我当场心里翻白眼：装什么大尾巴狼。
结果他真赢了，我们准备仨月的案子黄了。我气不过，散会冲上去怼：“纪总，七亿砸水漂听响，爽吗？”
他挑眉，笑得特欠：“盛栀？记住了，下次还抢你。”
我回公司被总监骂成狗，心里把这孙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2
第二次撞见，是在夜店。我陪客户灌酒，胃里火烧火燎。他倚在卡座，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像个妖孽。客户谄媚：“纪总，一块儿喝？”
他晃过来，冲我举杯：“盛小姐，合作不成，酒得喝吧？”
我仰头干，辛辣呛喉，他低头笑，声音低得挠心：“慢点，别呛死。”
我暗骂有病，可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快了两拍。
那天我喝大了，蹲在马路牙子吐，他靠过来递水：“行不行？不行我送你。”
我推开他：“少假好心。”
他耸耸肩，走了。夜风吹得我直哆嗦，回头看他背影，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3
之后就是抢项目，抢地皮，抢客户。我报价，他压价；我挖人，他截胡。
同事背地里叫他“纪阎王”，叫我“盛疯子”。
官司打了一场又一场，法庭上我拍桌子：“纪屿，你恶意竞争！”
他慢悠悠：“盛栀，技不如人就认。”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却拿他没办法。
爸妈劝我：“别跟他硬碰，吃亏。”
我嘴上答应，心里咬牙：吃亏？老娘啃也要啃下他一块肉。
4
真正栽了，是那个暴雨夜。我加班到十一点，地下车库空无一人。
刹车线被剪，车直撞墙，气囊弹我一脸血。
我爬出来，看见纪屿站在柱子后，黑伞压得很低。
“上车。”他声音哑得厉害。
我浑身发抖，却倔：“用不着你假好心！”
他直接打横抱起我，塞进副驾。
雨水砸在车顶，像无数小石子。我侧头看他，水珠顺着下巴滚，喉结上下动。
“为什么救我？”我哑声问。
他没看我，手握方向盘，青筋暴起：“因为我疯了。”
车开到医院，他抱我冲进急诊，衣服全湿。
我缝针，他在走廊来回走，影子被灯拉得老长。
那一刻，我突然不恨他了。
5
可命运就是喜欢扇你耳光。
我查出刹车线是他堂弟动的手脚，为的是让我退出招标。
我冲进他办公室，把报告甩他脸上：“纪屿，你家人想弄死我，你知不知道？”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抖：“我会处理。”
我冷笑：“处理？我差点没命！你拿什么处理？”
他伸手想抱我，我后退：“别碰我，恶心。”
他僵在原地，眼里血丝密布，像困兽。
我转身就走，眼泪憋不住，砸在地板上，砸得生疼。
6
我决定告他堂弟，证据确凿，警方立案。
当晚，他堂弟失踪，三天后，江边发现尸体。
所有证据指向他——纪屿。
我去看守所，隔着玻璃，他憔悴得不成人形：“不是我。”
我笑得比哭还难看：“纪屿，你让我觉得可怕。”
他眼眶通红，声音嘶哑：“盛栀，你信我一次，就一次。”
我摇头，起身离开。
身后，他喊我名字，声音像被刀割，我没回头。
7
案子悬着，他却被保释。
我搬离江城，躲去南方小镇，教小朋友画画。
夜里，我做梦，他站在江边，浑身湿透，朝我伸手，我却怎么也够不着。
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开始喝酒，白的，一口闷，辣得眼泪直流。
朋友劝我：“放下吧，不值得。”
我点头，却放不下。
那个雨夜，他抱着我冲进医院的样子，像烙铁，烙在心上，抹不掉。
8
再听到他消息，是两年后。
他公司上市，敲钟现场，他穿黑西装，瘦得脱形，却笑得张扬。
记者采访：“纪总，您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他看着镜头，声音轻飘：“弄丢了一个姑娘。”
我盯着屏幕，眼泪猝不及防。
当晚，我收拾行李，回江城。
我想，也许，我该听听他的解释。
9
我找到他，在江边。
他站在护栏旁，手里捏着烟，没点。
江风吹起他衣角，像要把他吹走。
我走过去，心跳如鼓。
他回头，看见我，愣住，烟掉在地上。
“盛栀。”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努力笑：“纪屿，我来听你说。”
他眼眶瞬间红了，嘴唇抖得厉害：“那天，我堂弟不是我杀的，是我爸……他为了保我，动手了。”
我僵住，眼泪砸在脚背。
他伸手，想抱我，又僵住，苦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配不上你。”
我冲过去，抱住他，眼泪鼻涕全蹭他衣服上：“纪屿，我们怎么办？”
他紧紧回抱我，声音哽咽：“一起下地狱吧。”
10
我们决定私奔。
订了去冰岛的机票，看极光，看雪，看没有是非的世界。
登机那天，雪下得很大。
他牵着我，手心全是汗。
我冲他笑：“这次，别再放开我。”
他点头，眼里有光。
却在安检口，被警察拦下——
他涉及商业贿赂，证据确凿。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戴上手铐。
他回头，冲我笑，嘴型无声：“别怕。”
我追出去，摔在地上，雪灌进衣领，冷得彻骨。
11
他被判十年。
我去看他，隔着玻璃，他穿囚服，头发剪短，却笑得张扬：“盛栀，好好活。”
我眼泪止不住：“纪屿，我等你。”
他摇头，声音轻飘：“别等，不值得。”
我拍桌子：“值不值，我说了算！”
他看着我，眼里有泪，却笑得开心：“盛栀，我爱你。”
我哭成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2
我回了原来的公司，拼命工作，升职加薪。
夜里，我写信给他，一封又一封，攒了满满一抽屉。
偶尔，我梦到他，站在江边，朝我伸手，我却怎么也够不着。
醒来，我写信，告诉他：今天很好，别担心。
十年很长，但我有耐心。
因为，他说过，一起下地狱。
地狱也好，只要他在。
13
今年冬天，雪下得很大。
我踩着雪，去江边。
江风吹起我衣角，像要把我吹走。
我站着，看江水滚滚，像看我们错过的那些年。
“纪屿，我等你。”
“十年后，我们去看极光。”
雪落满头，像白了头。
我伸手，接住雪花，看它融化成水，像接住我们，支离破碎的爱情。
雨停就散，可我们，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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