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薄霜,落在老屋的窗台上。林弈尘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枚染血的黑棋,指节发白。水晶贴在他胸口,微微震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已经等了七天。
爷爷躺在医院的时候,他握着那双枯瘦的手,听着断断续续的喘息。那时爷爷的眼睛还亮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后来医生说,是爆炸冲击太大,脑部受损严重。可林弈尘知道,不是那么简单。
“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水晶里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他没回应,只是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背包,里面装着隔音靴、微型匕首,还有父亲留下的机关破解工具——一把铜尺,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依旧锋利。
他将黑棋放回口袋,拉上背包拉链,转身走出房间。门关上的瞬间,屋里一阵风穿过窗帘,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昭然阁,谢昭然的私人棋馆,位于城东最偏僻的一条巷子尽头。林弈尘曾在地图上反复研究过它的结构,墙上每一幅画的位置,楼梯转角的灯光角度,甚至连后院的排水口都一一标记。
今晚,是他第一次真正踏进这个地方。
翻墙时,他踩到了第一道机关。金属齿轮转动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但他早有准备,耳朵微动,听清了声音的方向。他迅速后撤半步,调整姿势,避开触发点,继续向上攀爬。
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馆内比他想象的还要安静。檀香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木头和墨水的味道。书架上摆满了棋谱和对局记录,泛黄的纸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墙上挂着几幅照片,其中一张里,他的父亲正与谢昭然握手,两人笑容温和,仿佛是多年好友。
林弈尘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继续前行,脚步轻如猫步。听心能力让他能感知到守卫的位置,他们分布在走廊两侧,每隔五分钟换一次岗。他计算好时间,避开巡逻路径,直奔目标——地下密室。
就在他即将靠近通往密室的暗门时,脚下踩到了一块特殊的地板纹路。轻微的“咔哒”声响起,下一秒,身后的墙壁缓缓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他愣了一下。
这扇门,不是谢昭然为他准备的?
还是……有人提前等在这里?
他没有犹豫太久,迅速闪身进入密道,沿着阶梯往下走。空气变得潮湿,墙壁上挂着一盏盏昏黄的灯,投下斑驳的影子。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上面刻着“昭然阁密藏”五个字。
他掏出铜尺,插入门缝,轻轻一撬,门便开了。
房间不大,却堆满了文件和账本。林弈尘快步走向中央的书柜,抽出最上面一本,翻开封面,上面赫然写着“天枰会财务往来”。
他眼神一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手按在匕首上,却看到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弈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对方也在听心。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两把出鞘的刀。
“你不该来这里。”那人低声说,声音沙哑。
林弈尘冷笑:“你也一样。”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出手。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眨眼间就逼近他身前。林弈尘侧身闪避,同时抽出匕首格挡,两把武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对方身形一闪,退入阴影,再次消失不见。
林弈尘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观察他,在试探他。
他慢慢将铜尺放在地上,然后故意向右走了两步,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果然,对方再次出击,这次是从左侧扑来。林弈尘早已预判,左手猛然挥出,掌心的水晶骤然亮起一道红光,逼得对方本能地后退。
借着这个空隙,他迅速抓起铜尺,卡进门轴之间,制造出一个假动作的声响,然后自己悄然绕到另一边。
对方被误导,果然冲向门口。林弈尘抓住机会,扑上去就是一刀。对方反应极快,堪堪避开,但肩膀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你是谁?”林弈尘问。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你父亲是个懦夫。”
林弈尘的眼神骤然冰冷。
“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
“闭嘴。”林弈尘声音低沉。
“你以为你在复仇?不。”对方一步步走近,“你以为你在掌控棋局?不,早在你出生前,棋局就已经开始了。”
林弈尘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你父亲试图封印水晶里的恶魔,但他失败了。那天晚上,不是意外,是你体内的恶魔选择了苏醒。”
水晶在林弈尘胸口剧烈震动,仿佛在回应这句话。
“我曾经是他的助手。”对方忽然摘下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林弈尘小时候叫他“林叔”。
“你现在是天枰会的叛徒。”林弈尘冷冷地说。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林叔举起手中的玉佩,那是林家祖传的信物,“你要的是谢昭然,我要的是自由。我们可以合作。”
林弈尘沉默了几秒,突然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落下,他猛地向前冲去,趁对方分神,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部分账本,然后迅速后撤,拉开距离。
“你最好小心那颗水晶。”林叔看着他,眼神复杂,“它比你想象的更渴望这个世界。”
林弈尘没有回应,转身就走。
然而,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水晶忽然发出一阵灼热感,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掌控棋局?”
“你只是我手中的一枚子。”
林弈尘猛地停下脚步,手指紧紧攥住账本,声音沙哑:“看来,这场棋局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远处的钟楼敲响午夜钟声,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林弈尘的手指在账本封皮上摩挲,纸张边缘已经泛黄卷曲。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着身后人的呼吸,像两把刀子在黑暗里互相试探。
“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我比你更清楚。”那人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谢昭然才是幕后黑手?呵,他只是个棋子。”
林弈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猛地抽出一页纸,借着微弱灯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某个熟悉的名字让他瞳孔一缩——是他爷爷的名字。
“你爷爷不是病人,是知情者。”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震惊,“谢昭然安排的爆炸,是你爷爷主动提出的。他在赌,赌你能活下来,赌你能继承那颗水晶。”
林弈尘的喉咙发紧。他想起爷爷最后望向他的眼神,不是痛苦,而是……释然?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因为你体内有它。”那人指向他的胸口,“水晶只是媒介,真正的力量……是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晶贴在他胸前,震动得更加剧烈,像是要挣脱出来。他感觉胸口发烫,整个人像被火烤着。
“别相信他!”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弈尘猛地转头,另一道身影从角落闪出。是个女人,穿着深色制服,手里握着一把短刀。
“他在利用你。”她盯着那个男人,“天枰会的叛徒,你以为你还值得信任?”
“你是谁?”林弈尘迅速后退,背靠书架,一手攥紧账本,一手摸向匕首。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女人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水晶上,“但你得先决定,是信他,还是信我。”
男人冷笑:“她才是谢昭然的人。”
“闭嘴。”女人抬手就是一刀,直取男人咽喉。
林弈尘没动。他看着两人瞬间交手,刀光闪烁,脚步声交错。他听得出,他们的动作都带着训练有素的痕迹,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身手。
他握紧账本,心跳如擂鼓。
水晶在他胸口震动,发出一声低语:
“选择吧。”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来不及了。”女人看向他,“现在就走,或者死在这里。”
林弈尘没有犹豫太久。他将账本塞进背包,转身冲向密道出口。
女人紧随其后。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你逃不掉的!它已经盯上你了!”
林弈尘没有回头。
他们穿过幽暗的通道,冲出密门,夜风扑面而来。远处钟楼敲响第十二声。
女人拉着他往巷口跑,嘴里低声说:“谢昭然已经知道你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林弈尘喘着气,胸口的水晶渐渐平静下来。他侧头看了眼女人,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疤,形状像是……
一个棋子。
“你到底是谁?”他问。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在巷口,望着远处的夜色,缓缓开口:
“我是你父亲,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