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暴雨将棋神殿的石阶冲刷得泛着冷光，林弈尘踩着水渍一步步往上走。西装下摆早已湿透，紧贴着小腿。水晶在他胸口轻轻震动，渗出几滴黑血，在领口洇出暗红痕迹。

穹顶高处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嗡鸣。他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些铃铛不是装饰——十年前国际象棋冠军赛上，裁判长就是被吊死在其中一个铃铛下的。据说那天他的棋盘上也出现了七岁那年父亲教过的怪棋残局。

"你迟到了。"声音从殿堂深处传来。

林弈尘没有回答。他松开领带，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水晶的震动变得急促，恶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在复刻觉醒之夜。"

大厅里悬浮着十二块巨型水晶屏风，每块都映照着不同的星空。楚河汉界从地板裂缝中渗出金光，缓缓流向中央棋盘。当他踏上棋盘边缘时，那些光芒突然暴涨，将整个空间染成刺目的白。

"你以为破解了父亲的考验局就赢了？"谢昭然的声音忽然近在耳边。林弈尘猛地回头，却只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成陌生形状。水晶里的恶魔发出痛苦的嘶鸣，黑血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星轨开始旋转，棋盘上的金光凝聚成棋子轮廓。林弈尘盯着第七列第五行那个位置——父亲密信里提到的坐标正在微微发烫。他伸手触碰，整座殿堂突然剧烈震颤。

"你以为爷爷是唯一的亲人？"谢昭然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早就知道你是容器。"

画面在眼前闪现：实验室爆炸前夜，爷爷站在监控室里看着父亲将婴儿放入水晶棺。母亲的眼泪落在操作台上，形成一串符文。启动按钮亮起时，她回头看了眼门外——那里有双沾满泥巴的小脚，是七岁的自己躲在门后偷看。

幻影在脚下缠绕，孩童的哭声忽远忽近。林弈尘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底沾着血迹。那些虚影抓住他的裤脚，露出凄厉的笑容："你杀了我们。"

"闭嘴。"他抬起脚狠狠碾过去，却踢在了空处。水晶剧烈震动，恶魔低语："借我的力量撕碎他们。"

"他们早就不在我的心里。"林弈尘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掌心的血珠滴落在棋盘上。那些血珠滚过之处，符文开始褪色。幻影发出尖锐的哀嚎，化作青烟消散。

"有意思。"谢昭然终于现身。他穿着黑色唐装，胸前别着一枚银质卒子。当他的手指抚过棋盘时，十二个被囚孩童的幻影同时浮现。"这些眼泪曾喂养恶魔，现在要来审判你了。"

林弈尘的目光扫过那些模糊的脸庞。有个小女孩在角落里蜷缩着，和记忆中葬礼上躲避亲戚的那个自己重叠。那天所有人都说他是不祥之人，因为父母的遗体在车祸后离奇失踪。

"所以你才是父亲真正的学生？"他问。

谢昭然笑了："我是他最失败的作品。"他掀起衣袖，手腕内侧浮现出与林弈尘相同的卒形印记。"但至少我知道该听从古神的指引。"

恶魔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小心！"

谢昭然的指尖划过棋盘，金光瞬间黯淡。林弈尘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水晶里的黑血开始逆流。他踉跄后退，撞上了浮空的屏风。某块水晶映照出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站在古庙祭坛上的身影，手中握着与他同样的染血卒子。

"你父亲从未死去。"谢昭然的声音带着蛊惑，"他只是把自己封印在了棋局里。"

林弈尘攥紧口袋里的卒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水晶的震动愈发剧烈，恶魔的警告混着雨声传来："他在骗你！切断联系，快！"

他掏出卒子，精准嵌入第七列第五行。整个棋神殿发出轰鸣，地底升起符文锁链。水晶中的黑血突然倒卷而出，沿着手臂蔓延到脖颈。

"你在切断我们的联系！"恶魔的声音充满惊怒。

"从今以后，听命的是你。"林弈尘按住胸口，感受着黑血逆流带来的灼烧感。谢昭然背后浮现的古神虚影突然扭曲，发出痛苦的嘶吼。

"你果然继承了他最可怕的部分。"谢昭然后退半步，唐装下摆扬起时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准备好接受献祭了吗，容器？"

银河开始坠落，星辰化作棋子砸向地面。林弈尘踏入棋局中央，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发光的楚河汉界上。他听见恶魔最后的警告："小心古神的献祭。"

"游戏开始。"谢昭然的声音与恶魔的嘶吼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