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冷气开得太足，吹得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面前落地镜里的我，穿着一身所谓的“大制作”女主戏服，看起来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冰凉的绸缎贴着皮肤，腰线却松垮得像个布袋，袖口的劣质绣线扎得我手腕发痒。
“林老师，您看还满意吗？”造型师小陈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敷衍的笑，眼神却飘向别处。
我捏了捏明显宽出一大截的腰带，没有回答。这是第三次试装了，每一次的问题都比上一次更离谱。第一次是尺寸大了两号，第二次是颜色与角色设定严重不符，这一次，干脆像是从某个粗制滥造的影楼里租来的。
我心里清楚，这不是意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易怜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几个精致的纸袋。“夕雅姐，我刚从外面回来，给你和工作人员带了些点心。”她笑得甜美无害，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惋惜。
“哎呀，这衣服……是不是不太合身啊？”她走近了，伸出纤细的手指碰了碰我袖口那粗糙的绣花，“真可惜，这么好的角色，服装可得跟上才行。小陈，你们得再用心点呀。”
小陈立刻点头哈腰：“是是是，易小姐说的是，我们马上修改。”
这番对话像一出排练好的戏，易怜秋是导演，小陈是演员，而我，是那个被摆弄的道具。她不直接指责我，反而句句“为我好”，却把“你不配这件衣服”的潜台词，清晰地钉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我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化妆间的门又开了。
迪丽热巴探进一个脑袋，明媚的脸上带着笑：“夕雅，原来你在这儿！我助理迷路了，到处找你呢。”她说着就走了进来，目光在我身上一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没有看易怜秋，径直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僵硬的肩膀。“这衣服是不太对劲，”她皱了皱鼻子，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我造型师阿Ken正好在隔壁棚，他刚给我送咖啡过来，我叫他顺便帮你看看？他改衣服最厉害了，几针下去保证服服帖帖。”
易怜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谁都知道阿Ken是圈内顶级的造型师，从不接这种“缝缝补补”的零活。热巴这么说，是在用她的身份和人脉，不动声色地为我撑腰。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Ken哥……”我小声说。
“跟我客气什么。”热巴捏了捏我的手，然后真的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整个化妆间的人听见：“Ken哥，救个急！我妹妹被人欺负了，你过来帮她瞧瞧衣服。”
她话说得直接又俏皮，既给了我台阶，又暗暗刺了易怜-秋一下。易怜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把点心重重放在桌上，说了句“我先去对下流程”，便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
阿Ken很快就来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对小陈说：“这布料有问题，而且版型全错了，改不了，得重做。”他语气专业且不容置疑，小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折腾了一下午，我最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身心俱疲地坐进保姆车。热巴没多问，只是让助理塞给我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红枣姜茶。
“喝点暖暖，别往心里去。”她隔着车窗对我眨眨眼，“那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情绪。”
车子启动，我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心里却依旧一片冰凉。我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名为“女神联盟”的群。这是上次和热巴、关晓彤一起录完一个综艺后，晓彤拉的群。
我发了一句：“今天在剧组，被恶心到了。”
几乎是秒回，关晓彤的语音弹了出来，声音清脆又利落：“易怜秋？”
我回了一个“嗯”。
热巴也发来一个抱抱的表情包，然后是一行字：“我已经知道了，别怕，有姐在。”
紧接着，关晓彤的第二条语音来了，这次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果决：“那个戏别拍了。制片方跟她家资本捆绑得太死，你进去就是炮灰，她有一百种方法在专业上恶心你，让你有苦说不出。解约，违约金我先帮你垫上。”
我打字的手指一顿：“可是合同已经签了……”
“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关晓彤的文字消息紧随其后，“我刚跟王平导演那边聊过，他那部民国正剧《旧影》还缺个女三号，一个家道中落、在乱世里挣扎求生的女学生。戏份不多，但人设特别出彩，跟影帝有好几场对手戏。我把剧本发你，你先看看。这种机会，比演十部被资本操控的偶像剧都有用。”
她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却用最实际的行动，为我指了一条更清晰、更高级的出路。热巴的温暖是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而晓彤的帮助，则是釜底抽薪，为我规划长远。
我点开她发来的剧本梗概，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王平导演，出了名的严苛，他的戏，是所有演员挤破头都想上的。
手机顶端，一条特殊的通知弹了出来。是“Sound Nest”的。
是“L”。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
“今天录了段新的demo，感觉情绪不太对，你听听。”
下面是一个音频文件。
我插上耳机，按下播放。一段安静、温柔的钢琴旋律缓缓流淌出来，像深夜里无声的拥抱。没有歌词，只有纯粹的音乐，却精准地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躁和委屈。在这个匿名的世界里，没有顶流鹿晗，也没有新人林夕雅，只有L和Star。他是唯一一个，能用音符读懂我所有情绪的人。
我听完，关掉音乐，胸口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我重新点开和关晓彤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剧本我看了，非常喜欢。晓彤姐，我想演。”
然后，我拨通了经纪人张姐的电话。
“张姐，关于《繁花似锦》那部戏，我们解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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