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幽冥鬼火与仙光交织，凶兽的咆哮与生灵的哀嚎震彻寰宇。苏落晚正欲催动龙气，试图联系魔宫中的苏照雪，却见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滔天魔气，径直朝着沈相臣扑来。
“伪君子！拿命来！”
苏照雪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恨意，白发在战火中狂舞，后颈的曼珠沙华美人痣在火光下愈发猩红。她手中凝聚着浓郁的魔气，化作一柄锋利的魔刃，直指沈相臣心口。魔后夫妇的溺爱与战场的戾气，让她彻底点燃了怒火，将所有对神族的不满，都倾泻到了这位曾“护”过她的神族战神身上。
沈相臣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握紧“承影”剑，却迟迟未能出鞘。眼前的白发公主，在他眼中重叠着另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两三岁时扎着羊角辫，穿着绯红小袄，跟在苏落晚身后跌跌撞撞的小照雪。当年女帝苏昭和皇君亲自选她入宫做伴读，他看着她从奶娃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陪她在御花园看绘本，在苏落晚忙碌时帮着喂她吃饭，在谢三一被欺负时，跟着姐姐一起护着那个瘦弱的少年。
那些温馨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与眼前杀气腾腾的身影碰撞，让他心头一阵抽痛。他怎么舍得对她动手？
“照雪，住手！”沈相臣侧身避开魔刃，银甲被魔气擦过，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迹，“这里面有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误会？”苏照雪冷笑，魔刃再次劈出，魔气裹挟着五界怨气，威力倍增，“你们神族的花言巧语，本宫才不信！当年你看着我姐姐为我操劳，看着我孤苦无依，如今却帮着神族来对付我，你和谢云宸一样，都是骗子！”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刺进沈相臣的心脏。他确实没能护住她——十四岁那年，她父母相继离世，还没等到及笄礼，就被推上了和亲之路，最终在驿站自戕。他曾无数次幻想，等她长大，等他与落晚成婚，她会像所有妹妹一样，调皮地刁难他，会笑着接过他准备的及笄礼，可这一切，都成了永远的遗憾。
“我没有……”沈相臣声音沙哑，避开魔刃的动作带着一丝迟疑，“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鬼话！”苏照雪攻势更猛，魔族高层与生俱来的怨气在她体内沸腾，五界生灵的悲恸与不甘，都化作了她的力量。魔刃划破空气，带着撕裂般的声响，沈相臣虽为九重战神，对付普通魔族士兵游刃有余，可面对承载着无尽怨气的魔族储君，却渐渐落入下风。
他的仙力虽纯粹，却抵不过那深入骨髓的怨煞之气。每一次碰撞，他都能感觉到魔气顺着剑身侵蚀而来，银甲上的霜色渐渐被漆黑覆盖，额间的赤金战神印也黯淡了几分。可他始终不愿还手，只是一味格挡、闪避，掌心的“承影”剑嗡嗡作响，似在不解他的犹豫。
“沈相臣！还手啊！”苏落晚看得心惊胆战，异瞳中满是焦灼。她知晓沈相臣的心意，也明白他的遗憾，可此刻苏照雪杀红了眼，魔气愈发狂暴，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命丧魔刃之下。
谢云宸与贺云骞也围了上来，却不敢贸然插手。谢云宸看着苏照雪的身影，想起她小时候偷偷塞给自己桂花糕的模样，眼底满是悔恨；贺云骞拂尘轻挥，冰蓝眼眸中满是悲悯，他认出沈相臣的闪避中，藏着小心翼翼的呵护，那是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有的克制。
“我告诉你伪君子，我不怕你！”苏照雪嘶吼着，魔刃猛地刺入沈相臣的左肩，魔气瞬间涌入他的经脉，撕裂着他的仙力。“你以为你不还手，本宫就会饶了你？当年你们没能护住我，如今，便用你的命来偿！”
沈相臣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银甲滴落，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苏照雪，眼底没有恨意，只有深深的遗憾与疼惜。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她，因为摔倒而哭闹，他笨拙地为她擦去眼泪，承诺会永远护着她；看到了她十四岁那年，穿着和亲的嫁衣，眼神中满是不安，却强装坚强地对苏落晚说“姐姐放心”。
“照雪……”他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没能给你过及笄礼。”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苏照雪。她握着魔刃的手猛地一僵，脑海中闪过一道模糊的碎片——一个青衫少年，蹲在她面前，为她整理散乱的裙摆，轻声说：“小照雪，等你及笄，我给你准备最漂亮的发簪。”
那片段转瞬即逝，被汹涌的恨意覆盖。可她心头却莫名一窒，魔气竟出现了片刻的紊乱。“你……你胡说什么？”她厉声喝道，却不敢直视沈相臣的眼睛。
沈相臣借着这个空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熟悉的触感，让苏照雪浑身一颤。“我没有胡说。”他望着她猩红的眼眸，墨眸中满是真挚，“从你两三岁入宫，扎着小辫子跟在落晚身后开始，我就……”
话未说完，苏照雪猛地挣脱他的手，魔刃再次发力，更深地刺入他的左肩。“闭嘴！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她嘶吼着，眼底却泛起了水汽，不知是恨意，还是莫名的情绪。
“知意！”苏落晚再也忍不住，催动龙气冲了上去，一掌拍在苏照雪的手臂上，将她震退数步。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沈相臣，清冽的龙气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异瞳中满是心疼与责备，“你怎么这么傻？她现在情绪失控，你跟她讲道理有用吗？”
沈相臣望着苏落晚，虚弱地笑了笑：“我……舍不得伤她。”
苏照雪捂着被震麻的手臂，看着相拥的两人，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酸涩，夹杂着滔天的怒火。“你们……你们都骗我！”她周身魔气再次暴涨，竟有玉石俱焚的架势，“既然你们这么情深意重，那本宫就成全你们，一起去死！”
她抬手凝聚魔核，五界怨气在她周身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连周遭的凶兽都被卷入其中，发出凄厉的哀嚎。苏落晚脸色大变，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恐怖，一旦爆发，不仅她和沈相臣，整个战场的生灵都会化为灰烬。
“照雪，住手！”苏落晚嘶声喊道，异瞳中满是恳求，“想想小时候，想想我们一起在御花园看桂花，想想谢三一为你摘的海棠花！你不是真的想让所有人都死，对不对？”
苏照雪的动作一顿，黑色漩涡的转速渐渐放缓。脑海中，更多模糊的片段涌现——御花园的桂花树下，她与苏落晚、谢三一、沈相臣一起嬉闹；她生病时，沈相臣彻夜守在床边，为她熬药；谢三一偷偷为她摘来最鲜艳的海棠花，被园丁发现后，笨拙地替她顶罪……
那些被遗忘的温暖，在战火中悄然复苏，与汹涌的恨意交织，让她陷入了极致的挣扎。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魔气与潜藏的温情在体内冲撞，双向情感障碍再次发作，让她痛苦不堪。
“我……我不知道……”她抱着头，蹲下身，凄厉地哭喊起来，“我好恨他们，可我……我好像也想起了什么……”
沈相臣忍着剧痛，挣脱苏落晚的搀扶，一步步走向她。他的左肩鲜血淋漓，银甲残破，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姿态。“照雪，没关系。”他轻声道，“不管你想起什么，不管你恨谁，我都会陪着你。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会再错过你的及笄礼。”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跨越轮回的承诺，如同一道暖流，涌入苏照雪的心底。黑色漩涡渐渐消散，魔气也收敛了许多。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沈相臣，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恨意之外的情绪——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战场之上，凶兽的咆哮渐渐平息，幽冥鬼火与仙光也缓和了许多。苏落晚望着这一幕，异瞳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心疼，也有对未来的期许。谢云宸与贺云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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