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持续了将近两周,北千住的事情后,我将观察重点放在了那些看似无害的日常场所,咖啡馆、书店、公园,DA擅长将利刃藏于糖壳之中。
然后,我发现了它,LycoReco。
一家坐落在安静街角的咖啡馆,名字起得天真,装潢温暖,看起来生意清淡。
但这正是其最可疑之处:它能在一个租金不菲的地段维持这种『清淡』,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是时候了,NIB的指令依旧模糊,但我知道,被动等待只会让我腐烂。
它太符合一个前线据点的特征了——位置便利,客人不多便于监控,氛围轻松易于降低警惕。
去之前,我做了准备。我翻出了行李里最像「市井小民」的衣服,一件简单的墨色外套,里面是白色的T恤,我把枪留在了公寓的暗格里,第一次接触,需要的是低威胁感。
推开LycoReco的店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比我想象的更…有生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淡淡的甜点气味,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原木色的桌椅上。
「欢迎光临,客人!等一下…客人…」
一个精气十足、如同金色阳光般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橘红色的短发,灿烂得有些刺眼的笑容,正活力满满地擦拭着咖啡杯。
一个Lycoris?意料之中。
我看了一眼她的服装,正是彼岸花们的高级制服,但此刻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窘迫。
「客人…啊啊啊,抱歉我迟到了,还没来得及换制服,请稍等一下。」那个女孩一脸窘迫的跑向店里的一道门,我立刻开口问着。
「那个,你是这里的服务员吗?你叫什么名字?」
「千束!」她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冲进了那道门中。
片刻之后,她身着一身浴服,从门后走了出来,步履间带着几分随意与从容,向着我缓步靠近。
「请问是一位吗?」千束热情地招呼。
我点了点头,用事先练习过的、略带生硬的日语回答:「是的。」
我选择了吧台的位置,这里能更好地观察内部环境和水槽、咖啡机等设施,「一杯咖啡。深度烘焙的。」我说。
「好的!我们的深烘豆子是…」千束开始熟练地介绍。
「就要最苦的那种。」我打断她,声音里的沙哑比预想的更明显。
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但笑容不变:「明白了,请稍等,客人。」
在她准备咖啡的间隙,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整个店铺。布局、出口、可能的监视摄像头位置…以及那个叫米卡的男人。
他坐在椅子上,在店内的最深处,看似在悠闲地看报纸,但我知道,他才是这里的核心,DA的干员,米卡探员,我了解过他,即便我跟他还不认识。
咖啡端上来了,黑色的液体,像不见底的深潭。
我喝了一口。极致的苦味在舌尖炸开,随后是强烈的烟熏感,这味道…我可能还是喝不太惯不加白砂糖的咖啡。
「还不太习惯苦的东西?」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米卡。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报纸,看着我。
这是一个试探。
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平静,但深处有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嗯。」我简短地回应,放下杯子,「我不太习惯苦的东西。」
我们没有再交谈。我默默地喝完了那杯咖啡,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却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
几天后,我再次拜访。这次,她『恰好』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位挑剔的男顾客因为咖啡『有点问题』而对千束喋喋不休。
千束依旧保持着职业笑容,但能看出有些勉强。
我走了过去,用我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对那位顾客说:「先生,你的衣服沾到了污渍,如果现在处理,还能洗掉。」
男人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他廉价正装上的白衬衫,确实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污渍。
「这咖啡豆产自危地马拉的特定庄园,水洗处理,中深烘焙。」我继续用沙哑的声音,像背诵资料一样说道,「它的风味特征是坚果、巧克力和轻微的烟熏感,你抱怨的『焦苦味』,正是其特色,而非瑕疵。也许,你更适合加糖和牛奶的拿铁。」
我的话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陈述事实。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周围其他客人的目光也让他如坐针毡。他嘟囔了几句,扔下钱,匆匆离开了。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千束惊讶地看着我,米卡审视的目光则更加深沉。
米卡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很了解咖啡?」他问。
「一点。」
「看来你只是不太习惯苦味,」米卡微微一笑,目光似有深意,「但很擅长……『解决问题』。」
这一次,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米卡询问着我。
「你可以叫我维森特。」我这样回答。
而这,是我距离那次正面冲突时,最后一次去到这家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