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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德行啊,还真想不到你就是雷轰的弟子。”萧瑟看着火堆,语气带着点惯常的调侃。
雷无桀闻言,立刻扭头看向萧瑟,眼睛亮了起来:“你知道我师父?”
“当然了。”萧瑟说,“当年的雷门四杰之一,虽说是外门弟子,但年纪轻轻就凭借残本还原出早已失传的火灼之术,鼎盛之时,名声尤在如今的门主雷千虎之上。”
雷无桀听得十分认真,他喃喃道:“我师父很少跟我讲起关于他的事情,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要么看天,要么就看花。”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瑟,带着渴求,“你还知道多少关于我师父的事,都跟我说说呗?”
跳跃的火光映在萧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据说,雷门先祖曾举行封刀挂剑的仪式,立志要摈弃这武林中最常用的两种兵器,从而专注火器研制,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名震江湖。”
雷无桀听得微微张开了嘴。
“可你师父违背祖训,改练剑,便融合了雷门火药打造了一柄杀怖剑,剑出之时雷声炸响,火光滔天,他凭借此剑行走江湖,名声在外,最后败在了雪月剑仙李寒衣的手上,从此销声匿迹。”
听到这里,雷无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许,垂下了眼眸。
“有人说,他是回了雷家堡闭关,号称不入剑仙永不出关,还有人说他因违背祖训被门主雷千虎逐出雷门。”
“那些都是谣传罢了。”雷无桀站起身来反驳道,“我师父才没被逐出雷门呢,他…他只是……”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没能说下去,只是梗着脖子,一脸不服。
“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我对雷门的隐秘不感兴趣,只要他没被逐出雷门就好。”
雷无桀看着萧瑟脸上那若有所思、甚至隐隐像是松了口气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对劲,狐疑地重新坐了下来。
“听你的语气,你还认识我师父?”
萧瑟回答的干脆利落:“不认识。”
“那你怎么听说他的事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若是被逐出雷门,雪月城也好,雷家堡也罢。”萧瑟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雷无桀,“谁来帮他那个丢了杀怖剑的傻徒弟还钱啊?”
“你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雷无桀气得跳脚,但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你刚刚说什么?”
“还钱。”
“不不前面那句!”
“丢了杀怖剑的傻徒弟。”
“杀怖剑!”雷无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摸索,“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能把杀怖剑给弄丢了呢!”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转身就想沿着来路跑回去找剑。可刚跑出几步,胸口一阵剧痛袭来,捂着胸口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哎呀!雷大哥!”
正好跑回来的亓月笙,一眼就看见雷无桀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撑在地上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扶他。
萧瑟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语气带着一贯的嫌弃:“雷门不幸啊。”
“雷大哥你的伤还好吧?”亓月笙担忧地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运功就疼的不行。”雷无桀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冷汗。
萧瑟走过来,一只手拽住雷无桀的胳膊,稍一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安抚:“那白发仙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能逃过一劫,已经算运气好了。”
“是啊。”雷无桀被他一说,也冷静了些,目光望向不远处河岸边那道依旧静立的白色身影,语气复杂,“这要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呢。”
萧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无心,随即转向亓月笙,拿起她之前因为生火取暖而脱下的白裘,动作自然地准备给她披上,但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改为了直接递过去。
河边的夜风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亓月笙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接过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萧瑟看着她披好狐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跟他……认识?” 他目光扫了一眼无心的方向。
亓月笙正系着带子,闻言动作一僵,抬起头,眼神闪烁,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嗯?啊!不认识哦!真不认识!我跟他不熟!一点都不认识!”
她这反应,让萧瑟和刚刚缓过气来的雷无桀脸上,都明晃晃地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
亓月笙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自知瞒不过,泄气地撇了撇嘴,小声道:“好吧……认识。”
雷无桀立刻来了精神,好奇地凑近问道:“白妹子,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
亓月笙含糊地说道:“就……我之前去寒水寺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认识的。”
雷无桀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萧瑟却追问得更细,目光锐利:“去寒水寺?去做什么?”
“去……去去……” 亓月笙眼神飘忽,支支吾吾,最后索性耍赖,“哎呀,肯定是有事嘛!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啦!”
她说着,忽然动了动小巧的鼻子,像只警觉的小动物般嗅了嗅空气,疑惑道:“咦?什么味道啊?好像有点糊了……”
雷无桀经她提醒,猛地一拍大腿,结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哎呀!坏了!我的烤鸡!”
他这才想起架在火堆上烤着的野味,急哄哄地扑过去抢救。亓月笙一听到吃的,也立刻把刚才的话题抛到了脑后,眼睛一亮,急忙蹲下身帮忙翻动那只已经有些焦黑的野鸡,毕竟折腾了大半夜,她早就饿坏了。
萧瑟站在原地,看着亓月笙蹲在火堆边、专注地盯着烤鸡的纤细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的疑窦如同这夜色般,愈发浓重。
他只知道四年前自己离开天启后,她大病了一场,据说情况极其凶险,甚至连棺椁都……
但后来不知为何,她去寒水寺待了两年后,不仅身体奇迹般康复,连天生的眼疾也重见光明。
莫非……寒水寺真的藏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甚至治愈天生残疾的功法秘方?
可若真有这等逆天改命的手段,以他当年的身份和消息网,不可能丝毫不知情……
这中间,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想起四年前的变故,想起那个雨夜……萧瑟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微微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将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尽数掩盖。
有些真相,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