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毒得很，晒得汴河河面上浮起一层晃眼的白光。水汽混着岸边货栈里散出的香料、腌鱼，还有不知哪条船上飘来的汗腥气，蒸得人头晕。
赵槯靠在“潘家酒肆”旁边一截半朽的木栏杆上，眼皮耷拉着，瞅着脚下浑浊的绿汪汪的河水。他身上那件粗麻短褐，前襟后背都洇出了深色的汗渍，黏腻地贴着皮肉。肚子里空得发慌，一阵阵抽着，提醒他今天那区区五文钱，连灌饱凉水都勉强，更别提旁边酒肆里时不时飘出的、勾人魂魄的肉香。
他是个穿越客，来了快一个月。身份，汴京城外城东南角，汴河岸边的浮浪人——也就是，没根脚、没产业、随时可能饿死街头的流动人口。前身大概是饿晕了头，一头栽进这汴河里没了声息，换了他赵槯进来。
原想着，凭着穿越者的见识，在这“富丽天下无”的汴京，怎么不能混个温饱？可现实是劈头盖脸的冰坨子。他一没本钱，二没手艺，三更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唯一能想到的营生，是学那卖炊饼的，可一打听，光是置办个像样的挑子、蒸笼，就得几百文。他连五个炊饼的本钱都凑不出。
“娘的，给广大穿越者丢脸了……”他喉咙干得发痒，低低骂了一句，声音嘶哑。
正盘算着是不是该去码头扛大包，或者干脆找个寺庙蹭口斋饭，脑子里“叮”一声脆响。
【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意愿，万界直播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赵槯。】
【本系统连接未知时空观众，宿主可通过直播本时空风土人情、经营活动等获取打赏。打赏自动兑换为系统积分，积分可在系统商城购买物品（注：部分特殊物品需达成特定条件解锁）。】
【新手福利：开启首次直播，即赠送10积分。是否立即开启直播？】
赵槯懵了。
幻觉？饿出幻觉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眼前，一个半透明的、泛着微蓝光晕的界面凭空浮现，上面几个简单的按钮：【开启直播】、【系统商城】、【我的积分】。
心脏猛地撞起鼓来。他哆嗦着手指，用意念点了一下【系统商城】。
刷拉一下，界面展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图片和名称晃花了他的眼。
【压缩饼干（10块装），1积分。】
【不锈钢折叠凳，5积分。】
【清凉油（3盒装），2积分。】
【自拍杆（基础款），8积分。】
……
往下拉，还有更离谱的。
【太阳能充电宝】，【多功能工兵铲】，甚至……【无人机（基础航拍款）】？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的积分价格。
赵槯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他死死盯着那个标价5积分的【不锈钢折叠凳】。
有门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露怯，不能让人看出异常。他左右瞟了瞟，河边人来人往，扛包的、叫卖的、等船的，没人留意他这个靠在栏杆上的穷汉。
“开启直播。”他在心里默念。
【直播已开启。当前直播间：零。系统将自动推送，吸引观众。】
眼前的界面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拍摄窗口，正是他此刻视角所见的汴河景象。下面还有一条空白的聊天栏。
几秒钟后，聊天栏里跳出第一条信息。
“哇！这取景地可以啊！哪个影视城？汴京？布景够真的，那船，那河水颜色，绝了！”
“主播你这身打扮……群演一天多少钱？”
赵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在观众看来就是对着镜头）开始表演：“各位……老铁？呃，新来的朋友点点关注。这里是大宋，东京汴梁，汴河边上。如假包换。”
他稍微侧了侧身，让镜头能拍到更多河岸的景象，那些真实的木船、穿着古装的船工、沿岸的商铺旗幡。“瞧见没，真正的宋代风情，童叟无欺。”
“主播入戏很深啊！”
“这河水特效，啧啧，经费在燃烧。”
“真是宋朝？那我打赏个铜板，主播能给我变个炊饼出来不？”
【观众‘我爱开封府’打赏了‘铜钱’x10。】
【积分+1。】
真有钱（积分）入账了！
赵槯精神大振，肚子都不觉得那么饿了。他赶紧点开系统商城，毫不犹豫地花费5积分，购买了那个【不锈钢折叠凳】。
“各位老铁瞧好了，今天给大家整个好玩意儿！”他话音未落，手中猛地一沉，一个银光闪闪、造型奇特的金属折叠凳，凭空出现！
凉冰冰，沉甸甸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强压住激动，笨拙地研究了一下，找到卡扣，“咔吧”一声，把凳子撑开，稳稳地放在身前河岸的泥地上。银亮的金属表面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看见没？便携座椅，走到哪坐到哪，坚固耐用！”他一屁股坐上去，还故意晃了晃。凳子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纹丝不动。
这一下，直播间炸了。
“卧槽？！无中生有？！”
“刚才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凳子就出来了？”
“这魔术牛逼！近景无道具啊！”
“主播难道是穿越者？！！！”
【观众‘魔术揭秘爱好者’打赏了‘银元宝’x1。】
【观众‘大宋科普君’打赏了‘金瓜子’x1。】
【积分+15。】
赵槯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得绷着，一副“基操勿六”的表情。“小玩意儿，不值一提。家传的手艺，嘿。”
他这边正嘚瑟，旁边一个刚卸完货、满头大汗的力夫，抄着扁担，好奇地凑过来，围着那凳子转了两圈，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喂，赵家小哥，你这……这是个甚物事？亮晶晶的，咋个弄出来的？”力夫说着，还伸手想摸。
赵槯下意识地想挡，又立刻停住。怕什么？越神秘越好！
他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胡大哥，没见过吧？这叫……马扎，海外番邦来的稀罕货。”
“马扎？铁打的？能坐？”胡力夫将信将疑。
“您试试？”赵槯站起身。
胡力夫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往后靠了靠，凳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依旧稳固。“嘿！真稳当！比那木墩子得劲！这玩意儿……卖不？”
赵槯心念电转。系统商城里的折叠凳是5积分一个，按照刚才的打赏兑换比例，1积分大概相当于10个铜钱？不，刚才那个金瓜子就打赏了10积分，购买力肯定不止。他得定个高价。
“卖！怎么不卖！”赵槯挺直腰板，“一口价，五百文！”
“五百文？！”胡力夫倒吸一口凉气，像被蝎子蜇了似的弹起来，“你咋不去抢哩！”他抄起扁担，摇摇头走了，边走边嘀咕，“五百文买个铁凳子？疯了……”
赵槯也不在意，他知道这定价对底层百姓是天文数字。他的目标客户，本来就不是他们。
果然，这边动静吸引了更多人。几个穿着体面、像是商铺管事模样的人围了过来，对着那不锈钢折叠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银亮的外观，奇特的折叠方式，在这个时代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小郎君，此物确是番货？从何处得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捻须问道。
赵槯拱拱手，开始满嘴跑火车：“好教老丈知晓，此乃家父当年随海船南下，从极西之地的商人手中换来，工艺复杂，万里迢迢，就这么一件。”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又飘过几条打赏，积分蹭蹭往上涨了8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绸衫、腰佩锦囊的胖子挤了进来，看样子是个闲逛的富家子弟。他二话不说，直接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两多重，啪地拍在赵槯手里。
“这凳子，我要了！”胖子眼睛放光，直接上手去搬凳子，“嘿，这手感！带回府上让他们开开眼！”
赵槯捏着那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碎银子，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这就……卖出去了？一两多银子，换成铜钱怕不得有一千多文！
“多谢郎君惠顾！”他连忙躬身。
那胖子得意洋洋，拎着银光闪闪的折叠凳，在众人羡慕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赵槯攥着那块碎银子，手心里全是汗。冰凉的银块硌着手掌，真实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系统是真的，直播是真的，赚钱……也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点开系统商城。目光越过压缩饼干和清凉油，落在了那个标价8积分的【自拍杆】上。
就它了！
“各位老铁！”他对着无形的镜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脸上却努力挤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折叠凳只是开胃小菜！明天，明天同一时间，我带大家看个更神奇的——‘千里镜’，能把远处的人和景，拉到眼前来看个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啊！”
【积分-8。】
一根收缩状态的自拍杆，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夕阳的余晖给汴河两岸的屋宇船只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边，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渐渐沉淀下来。赵槯揣着自拍杆，握着那块救命的碎银，离开了河岸。
他的背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与熙攘人流里，像个水滴，融入了这座巨大而繁华的都城。
没人知道，一个带着直播系统的穿越者，刚刚在这汴河边上，卖出了改变他命运的第一件“奇货”。
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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