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槯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火两重天。一边是皇帝那句石破天惊的“租无人机”带来的荒谬绝伦的炙烤，另一边是随之而来的、对自身处境乃至整个世界真实性的冰冷恐惧。
“官…官家…您…您方才说…？”赵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大脑一起出了问题。是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还是这位宋代的皇帝……真的有什么不对劲？
皇帝——赵煦（如果历史没错的话），看着赵槯那副魂飞魄散、目瞪口呆的模样，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恢复了帝王的雍容与难以捉摸。他没有直接回答赵槯的疑问，而是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只是随口一问，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架无人机。
“此物精巧，非人力所能及。”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无人机”三个字只是他根据描述随口起的名字，“翱翔九天，俯瞰山河，若用于勘测舆图、监察边防，确为神物。”
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帝王视角：“然，此等‘天授奇巧’，干系重大，不可轻示于人。赵槯，你身怀异宝，招摇过市，可知已犯忌讳？”
压力重新如山般压下。赵槯瞬间从“官家可能是同行”的惊悚猜测中被拽回现实——无论如何，眼前之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次是真心的：“小人知罪！小人只因家道中落，迫于生计，又蒙异人托梦，浑浑噩噩，只想换些银钱度日，绝无他意！冲撞天威，万死莫赎！”
他一边告罪，一边心思电转。皇帝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巧合？是他听错了？还是……一种试探？
直播间此刻已经彻底沸腾，弹幕的疯狂程度远超潘楼街的盛况。
“实锤了！官家绝对有问题！”
“他刚才绝对说了‘无人机’！我录屏了！”
“是穿越者前辈？还是……系统拥有者？”
“细思极恐，难道我们看的直播，官家也在看？”
“主播快问他WIFI密码！！”
【观众‘走近科学栏目组’打赏了‘显微镜’x10！】
【观众‘求官家直播间号’打赏了‘金銮殿’x1！】
赵煦（暂且认定是他）看着伏地请罪的赵槯，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起来吧。念你似有天缘，且未酿成大祸，朕暂不治你之罪。”
赵槯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手而立，不敢抬头。
“至于你所献……‘巡天’之议，”赵煦顿了顿，似乎刻意避开了“无人机”这个词，“容后再议。此物及其余‘奇巧’，暂由皇城司保管。你……”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赵槯：“你便留在京中，听候旨意。皇城司会为你安排住处，一应供给，不会短缺。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再私自制作、售卖任何‘奇巧’之物，更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分，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但冰冷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被软禁了？但听起来待遇似乎还不错？赵槯心里五味杂陈，连忙叩首：“小人遵旨！谢官家不杀之恩！”
很快，赵槯被那位皇城司勾当官带了下去。他没有被投入大牢，而是被安置在皇城附近一处小巧但守卫森严的宅院内，有仆役伺候，也有明显的监视。他的那些“奇货”，包括无人机、收音机、口琴、拍立得等，全都被皇城司的人小心翼翼地收走了。
独自一人待在陌生的、华丽的房间里，赵槯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来的迷茫，以及最大的那个谜团——皇帝的反常，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老铁们……我人麻了。”他对着空气（直播间）喃喃道，“你们说，官家他……到底怎么回事？那句‘无人机’是我听错了，还是……”
直播间观众比他还激动。
“听错个屁！我们几万人都听到了！”
“官家绝对有猫腻！主播你小心点，说不定是终极BOSS！”
“会不会是官家也被什么系统绑定了？比如帝王直播系统？”
“建议主播下次见面直接对暗号：‘奇变偶不变’！”
“或者唱：‘爱你孤身走暗巷’！”
赵槯看着这些不靠谱的弹幕，苦笑连连。对暗号？他怕自己刚开口就被当成失心疯拖出去砍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赵槯被好吃好喝地供养着，除了不能随意出门，行动倒还算自由。他尝试着向看守他的皇城司人员套话，但对方口风极紧，一问三不知。他也不敢再轻易开启直播，生怕被监控到异常。
直到第三天夜里，他正准备熄灯休息，房门被轻轻敲响。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那位皇城司勾当官，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内侍，手里捧着一个盖着黄绸的托盘。
“赵槯，”勾当官脸色依旧严肃，但语气似乎缓和了些，“官家口谕。”
赵槯赶紧跪下。
“赐你‘待诏’身份，暂隶翰林院，领一份俸禄。官家偶有垂询，需随传随到，尽心答对。”勾当官宣完口谕，示意小内侍将托盘递上。
黄绸掀开，里面是一套绿色的官服、牙牌和一份正式的敕牒。
待诏？翰林院？赵槯懵了。这算什么？从一个浮浪人，一步登天成了……皇家技术顾问？虽然是个没实权的虚衔，但也是正经的官身了啊！
“这……小人何德何能……”赵槯感觉像在做梦。
勾当官淡淡道：“官家天恩，你好生领受便是。记住你的本分，莫要再行差踏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槯一眼，“官家还让咱家带句话给你。”
赵槯心头一紧：“请公公明示。”
勾当官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似乎也在品味这句话的怪异：“官家问……‘那边的观众，可还满意？’”
轰！
赵槯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边的观众？！！
官家不仅知道“无人机”，他还知道“观众”？！！
他……他真的能看到直播？！或者说，他至少知道直播的存在？！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勾当官留下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和赏赐，带着小内侍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赵槯一个人，对着那套绿色的官服和空荡荡的房间，以及脑海里那个疯狂咆哮的直播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乱和震骇之中。
官家赵煦……他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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