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凡忍不住又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探寻。
苏晚晴凝望着他递过来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十年漫长的离别与寻找,万千翻涌的情绪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指尖落下的,是一个问句:
“为什么伸手?”
张书凡感觉到那细微的笔画,微微一怔,随即在她掌心缓慢而认真地写道:
“怕你走了。”
写完这三个字,他自己先是一惊。这近乎直白的挽留,完全不像他平日会对陌生客人说的话。可手还被她托着,那奇妙的信赖感催促着他坦诚。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她的熟悉的香味,亦或许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苏晚晴的鼻尖蓦地一酸。她强压下眼底的湿意,写道:
“不走。”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句郑重的承诺,让张书凡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下来。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此刻却在这无声的交流里,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他想了想,继续在她掌心追问:
“你的名字?”
苏晚晴的手指停顿在空中。名字?告诉他“苏晚晴”吗?不,现在还不行,那会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重逢。她犹豫了一下,避开了名字,只是写道:
“一个游客。”
张书凡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他执拗地拉过她的手,重新写了一遍问题,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
“名字。我想知道。”
他的固执,竟和少年时如出一辙。苏晚晴的心软成一滩春水,她肆无忌惮地直视着少年的双眸,沉默片刻,避开了真名。
“太阳。”
当年,那个羞涩的少年曾将一枚小小的太阳吊坠塞进她手里,声音清亮地说:“苏晚晴,你的名字里有‘晴’,就像太阳一样。这是我亲手镌刻的,一定要喜欢!还有我喜欢你!”
张书凡的指尖在感受到她肌肤温度的瞬间,猛地一颤。
“太阳……晴?”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低沉沙哑。
苏晚晴看着他骤然变化的神色,看着他眼中似乎要翻涌而出的情绪,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应该会恨自己吧!恨自己的决绝,恨自己的无情!
张书凡回过神,将那份莫名的悸动压回心底。他不再追问,只是感受着手中真实的触感,嘴角重新漾开一抹极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他在她手上写道:
“很好的名字。像阳光一样。张书凡,我的名字!”
“张书凡”苏晚晴也写了一遍,告诉他,她记下了自己的名字。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小店里安静极了,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和指尖在掌心书写时,那沙沙的、如同爱语般的细微声响。
山茶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氤氲开一个无人打扰的、静谧而温柔的午后。
苏晚晴知道,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但没关系,她找到了他。
这就足够了。
来日方长。
……
一周的度假时光转瞬即逝。林薇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向苏晚晴抱怨:“整整七天,你几乎全耗在房间里了。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乐趣。外面那么多精彩的派对,帅哥云集……晚晴,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要向前看。”
“我觉得在房间里很好,”苏晚晴微笑着,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这次出来,我真的挺开心的。谢谢你,林大美女。”
林薇端详着她确实好转的脸色,心想出来散心果然有用,便不再多言。
苏晚晴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起身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快去快回,”林薇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船就快到了!”
苏晚晴脚步匆匆,目光急切地掠过四周,最终在一片空旷的沙滩上找到了那个清瘦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跑了过去。
其实,在苏晚晴离他还有十几米远时,张书凡就感知到了她的靠近。这个名叫“晴”的女孩,仿佛自身就带着一团温暖的光晕,无需看见,便能感到那份独特的暖意正穿透空间,向他涌来。
她轻轻牵起他的手。指尖落下,带着一丝海风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要走了。”
张书凡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一抹温和的笑意在他唇角化开,驱散了那一瞬的失落。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道:
“一路顺风。欢迎再来。”
“再见。”她立刻回复,笔划简洁,却重若千钧。
随后,苏晚晴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他。张书凡微微一怔,手迟疑了片刻,终是温柔地拂过她的长发。及腰的长发,丝缎般的触感……这感觉,熟悉得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苏晚晴松开了怀抱,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张书凡,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她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镌刻在心底,然后毅然转身,跑向了来路。
张书凡独自立在原地,面向着她离开的方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抹残存的温暖和萦绕不散的山茶花香。海风吹过他的发梢,也吹拂着掌心那无形却滚烫的告别。
……
一下飞机,苏晚晴便迅速切换至工作模式,眼下她正全力处理苏家的股票事务。成为苏家下一任掌门人,是她实现理想生活的唯一途径,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秘书向她汇报,顾寰宇最近多次来找,问她是否愿意与他见面。苏晚晴想了想,两人之间确实需要一次坦诚的对话,于是让秘书将见面安排提上日程。
“苏总,您下午四点到五点有个电话会议,之后时间可以自由安排。”秘书提醒道。
“好,帮我订个餐厅吧。”苏晚晴说完,随即拨通了顾寰宇的电话,“寰宇,下午六点有空吗?我们见一面聊聊。”
“好。”电话那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他已经找了苏晚晴整整一周,音讯全无的日子几乎让他心急如焚,如今终于等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