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爬满胸膛的那一刻,我全身僵住。那不是痛,也不是痒,是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像活物顺着血脉游走。我没敢喊,也没敢再看那个黑衣人。他站在原地不动,但我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压力,压得我呼吸变短。
我后退一步,脚踩到松针堆里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响声。黑衣人没反应。
可胸口的东西突然一缩,热流猛地回撤,集中到心口位置,像是被什么惊到了。我不等它再变化,转身就跑。
杉树林太密,树干挨着树干,我只能低着头往前冲。脚下全是厚厚的落叶和腐土,每一步都陷进去半寸。风从头顶刮过,树梢摇晃,雨水又开始滴下来,打在我脸上。
我记得小时候外婆带我来这片林子采药。她说这里阴气重,不让人常来。我也知道哪条路能通老鹰嘴崖,那边山势陡,没人愿意去。现在正好藏身。
我放慢脚步,喘了口气。右腿刚才扭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背包在背上晃,里面干饼和草粉硌着肩胛骨。我摸了摸胸前的布条,皮肤下的纹路还在,但不再蔓延,只是随着心跳微微起伏。
这蛊到底是什么?
我没时间想太多。身后远处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人声。
我停下。
四周安静得离谱。连虫子都不叫。只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那吼声又来了,比刚才近。
我靠在一棵树上,慢慢蹲下。耳朵竖起来听。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带着震动,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然后我闻到了味道。
腥臭,混着腐肉的气息。
我知道那是野兽。而且不小。
我贴着树干往右侧挪,想绕开声音来源。刚走出几步,地面震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很重,一步一步逼近。
我屏住呼吸。
前方二十米处的灌木突然分开。一头黑熊走了出来。
它体型比普通黑熊大一圈,毛色深得发黑,肩背隆起,脖子粗得像树桩。左耳缺了一角,右眼周围有道疤,已经愈合,但看起来仍然狰狞。它鼻子抽动,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我僵在原地。
它转头,看向我这边。
我知道它闻到我了。
它低吼一声,前爪在地上刨了一下,然后猛地加速冲过来。
我没时间拔刀。身体本能往旁边滚。黑熊扑空,巨大的掌风扫过我肩膀,把我掀翻在地。右臂撞在石头上,火辣辣地疼,衣服撕开一道口子,渗出血。
背包甩出去,撞在一棵树上,白酒瓶碎了,酒味立刻散开。
黑熊转身,再次扑来。
我抓起小刀,翻身站起来。它速度太快,我只能侧身闪避。它的爪子擦过我的后背,划破衣服,留下三道血痕。
我退到一棵树后,背靠着树干喘气。黑熊站直身子,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它盯着我,嘴里滴着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我知道它不会放过我。
我握紧小盘,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胸口猛地一烫。
那股热流炸开,瞬间冲遍全身。我低头一看,布条缝隙里透出微弱金光,像是从皮肤底下渗出来的。
金光一闪,直射向黑熊的眼睛。
黑熊动作突然停住。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后退两步,脑袋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它的右眼瞳孔收缩,流出了浑浊的液体。
它不再看我,而是低头嗅了嗅地面,又抬头看了看我胸口的位置,眼神变了。不再是凶狠,而是……畏惧。
它低吼了一声,转身钻进灌木丛,迅速消失在林子里。
我没敢动。
过了十几秒,我才敢喘大气。胸口的金光已经退去,纹路缩回心口,只剩一点温热。
刚才那一幕是真的。
那蛊救了我。
我扶着树干站起来,右臂伤口流血不止。我走到背包旁,拿出止血草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撕下一块布条缠紧。手指发抖,打了两个结才绑牢。
我不能留在这里。黑熊虽然走了,但它可能还会回来。或者引来别的东西。
我捡起剩下的干饼塞进怀里,把包背好。抬头看天,云层厚,看不到月亮,估计快凌晨了。
我得继续走。
老鹰嘴崖那边有个岩洞,小时候外婆说过,那是猎人躲雨的地方。我可以先去那里歇一会儿,等天亮再想办法。
我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北走。地面开始倾斜,坡度变陡。脚下的土变得松软,夹杂着碎石。我走得很慢,右臂一动就疼,腿也发酸。
大约走了百来米,我看到前面山壁凹进去一块,像是裂缝。走近才发现是一道窄缝,勉强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去。
我钻进去,里面空间不大,但足够藏身。地上干燥,没有动物粪便或抓痕,应该很久没人来过。
我靠在石壁上坐下,解开衣襟查看胸口。暗金纹路还在,集中在心口,形状像一朵花,又像某种符号。我用手按了按,皮肤下有轻微跳动,跟心跳不同步,更像是独立的节奏。
这不是普通的寄生。
它有自己的意识。
我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可脑子停不下来。外婆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外面风更大了,吹得树影乱晃。我听见远处有鸟叫,是夜鹰,一声接一声。
我睁开眼,发现岩缝外的地面上,有一串湿脚印。
是我的。
但我进来的时候,记得把脚上的泥蹭掉了。
我盯着那串脚印。最后一道痕迹,停在岩缝口。
然后消失了。
我慢慢把手伸向刀柄。
指尖刚碰到刀鞘,外面树枝咔嚓一声断裂。
我猛地抬头。
一只乌鸦落在离岩缝三米远的枯枝上,歪头看着我。
它羽毛全黑,眼睛却泛着红光。
它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活不过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