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方婷宜的苏醒像一道光照进了僵局。那天戚百草刚给她擦完手，就见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微弱得像羽毛：“哥……”

方廷皓几乎是瞬间冲过去，握住妹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婷宜，哥在，哥在这儿。”

医生赶来检查后，笑着说这是奇迹，后续好好康复，大概率能恢复正常。戚百草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俩相认的画面，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压了半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那天起，方廷皓不再对戚百草冷言冷语，也没再提“赎罪”的话。但两人之间总隔着层说不清的尴尬，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照顾她——会提前让厨房做她爱吃的清淡小菜，会在她深夜去医院陪护婷宜时，默默开车跟在后面，会在她累得趴在病床边睡着时，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戚百草都看在眼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可那句“原谅”，方廷皓始终没说。

有一次，戚百草给婷宜做康复训练，不小心被她无意识蹬到膝盖，疼得闷哼了一声。方廷皓正好进来，见状立刻皱起眉，快步走过去扶起她，伸手就想碰她的膝盖：“怎么样？有没有事？”

指尖刚碰到布料，他又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别扭地转过头：“笨手笨脚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话虽刻薄，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戚百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轻声问：“方廷皓，你是不是……不怪我了？”

方廷皓的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婷宜都醒了，还怪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其实那天在赛场上，我看得清楚，你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戚百草等了半年。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当初我没能控制好力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方廷皓突然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愧疚，“这半年，我对你……”他说不下去，那些刻薄的话、刻意的磋磨，此刻想起来都觉得混蛋。他明明早就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却把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发泄在了她身上，可每次看到她隐忍的样子，他心里比谁都疼。

戚百草摇摇头：“我不怪你，婷宜出事，你心里比谁都难受。”

方婷宜躺在病床上，看着两人笨拙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哥，百草，你们俩别站着了，我都看出来了。”她看向方廷皓，眼神狡黠，“哥，你是不是喜欢百草啊？不然怎么天天偷偷给她送吃的，还跟在她后面当尾巴？”

方廷皓的脸瞬间红透，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方婷宜眨眨眼，又看向戚百草，“百草，我哥就是嘴硬，他其实早就不怪你了，还总怕你跑了呢。”

戚百草的脸颊也热了起来，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从医院出来那天，方廷皓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车里，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戚百草，以前的事，对不起。”他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那些要求很过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你要是想骂我、想打我，都可以。”

戚百草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软软的：“都过去了。”

“过不去。”方廷皓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欠你的，得慢慢还。”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不是赎罪，是我想对你好。”

戚百草猛地抬头，撞进他温柔而忐忑的眼神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戾气，只有满满的珍视和小心翼翼。她想起这半年来他别扭的关心，想起他深夜里悄悄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想起他看着她时，眼底藏不住的心疼。

她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滑落，却是幸福的泪。

方廷皓的心瞬间落了地，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那些爱恨交织的过往，那些互相折磨的时光，终于都成了过去。而属于他们的未来，正带着温柔的光亮，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