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打着旋落在衡宁律师事务所门前的水磨石阶上,徐心澜的高跟鞋精准地踏过一片完整的金黄叶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今天穿着一身深海蓝色的定制西装,剪裁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晨光熹微中,她耳垂上那对小巧的珍珠耳钉泛着温润的光,与她此刻眸中的清冷形成微妙对比。
“徐律师早。”
“早。”
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堂,职员们纷纷向她问好。她微微颔首,步伐没有丝毫停滞,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稳定得像节拍器。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三十二岁,衡宁最年轻的权益合伙人。在旁人眼中,徐心澜的人生就像她经手的案件一样,精准、高效、无懈可击。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她精心构建的表象。
“心澜,你来了正好。”合伙人陆知远从会议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启明资本的案子,对方在附加条款上又提出了新要求,相当棘手。”
徐心澜接过文件,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快速浏览:“张总还是不死心,想在风险转移条款上做文章。”
“很明显,他想试探我们的底线。”陆知远跟在她身后,语气温和却带着担忧。
“那就让他明白,衡宁的底线不容试探。”徐心澜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将公文包放在沙发上,“通知团队,十五分钟后开会。另外,让研究部在一个小时内给我提供近五年所有类似判例的分析报告。”
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渐渐苏醒的城市。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陆知远看着她挺拔而单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三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官司,不仅将她的未婚夫送进监狱,也几乎将她整个人撕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徐心澜是如何靠着近乎自虐的工作强度,一步步从废墟中重建自己的。
“还有事?”徐心澜转过身,敏锐地捕捉到他停留的视线。
“没什么,”陆知远笑了笑,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只是提醒你,今晚七点,‘深域集团’的开幕酒会,请柬上周就送到了。”
徐心澜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知道了。”
陆知远离开后,办公室陷入沉寂。徐心澜走到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桌面上一个精致的金属笔筒——那是多年前上官昱承送她的生日礼物,造型是一架天平。
“心澜,法律是维护正义的天平,而你,是我心中永不倾斜的那一端。”
记忆中那个声音依然清晰,带着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温度。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已被完美收敛。
上午的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徐心澜以她标志性的犀利风格,将启明资本提出的不合理条款一一拆解,并制定了精准的反击策略。
“风险转移不能以牺牲委托人的核心利益为代价,这是我们的底线。”她站在白板前,手中的激光笔点在关键条款上,“如果他们坚持这一条,我们不惜放弃这个案子。”
“但是徐律师,启明资本这个案子价值三个亿,事务所......”团队里一位年轻律师小声提醒。
“衡宁不缺三个亿的案子,”徐心澜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但我们缺的是坚持原则的勇气。明白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随即响起整齐的回应:“明白。”
这就是徐心澜的风格——冷静、果决、从不妥协。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男性主导的法律界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业内公认的“不败女神”。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徐心澜站在白板前,看着自己写下的条款分析,眼神有些恍惚。
“累了?”陆知远递给她一杯咖啡,“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徐心澜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只是没睡好。”
“因为今晚的酒会?”陆知远试探着问,“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
“不必。”她放下咖啡杯,唇角勾起一抹几近无形的弧度,“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午后阳光斜射进办公室,徐心澜处理完手头紧急的文件,终于有空隙查看手机。屏幕上,财经新闻的推送格外醒目:
“神秘资本‘深域’正式登陆A市,掌舵人上官昱承将于今晚首次公开亮相。”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侧影,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如松,仅仅一个轮廓就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徐心澜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划掉了推送。
三年前,她亲手将他送进监狱时,媒体拍到她站在法院门口的那个微笑,被解读为冷酷无情的胜利者姿态。
没有人知道,那只是她面部肌肉因极度紧绷而产生的生理性抽搐。
就像没有人知道,在判决书宣读的那一刻,她藏在桌下的手抖得多么厉害。
“徐律师,你有你的正义,我有我的野心。”庭审最后一天,上官昱承在被告席上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她从未后悔过。
即使重新选择一千次,她依然会这么做。作为公诉人团队的律师,她不能对明显的证据视而不见,即使那些证据指向的是她最爱的人。
这是她的职业信仰,也是她的人生准则。
下班后,徐心澜回到公寓,站在衣帽间里挑选今晚的礼服。手指掠过一排深色职业套装,最终停留在一件香槟色的真丝长裙上。
V领,露背,流畅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这是三年前上官昱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从未穿过。
镜中的女人眉眼清冷,肤色白皙,红唇饱满。徐心澜慢慢拆开发髻,让长发披散下来,又补了点口红。瞬间,那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她需要这层伪装。
七点整,丽思卡尔顿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高级香水的味道。商界名流、媒体记者齐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入口处,等待着今晚的主角。
徐心澜端着酒杯,独自站在角落。香槟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与她平日形象大相径庭。已经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与探究。
“很少见你穿得这么...迷人。”陆知远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偶尔换个风格。”徐心澜晃动着杯中的香槟,目光扫过入口处。
就在这时,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光线、目光、注意力,全都汇聚到一个方向。
上官昱承出现了。
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三年牢狱生活没有摧垮他,反而磨砺出一种更加深沉锐利的气质。他的头发比三年前短了些,五官轮廓愈发分明,那双曾经饱含温情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准确无误地定格在徐心澜身上。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徐心澜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上官昱承向她走来,步伐沉稳,不疾不徐。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好奇。
三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官司,无人不知。
“徐律师。”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
“上官先生。”徐心澜举起酒杯,唇角的弧度完美无瑕,“恭喜。”
上官昱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她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最后定格在她香槟色长裙的V领处。
“很美的裙子,”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艺术品,“很适合你。”
“谢谢。”徐心澜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知远站在一旁,眉头微蹙。
“听说徐律师最近在忙启明资本的案子?”上官昱承接过侍者递来的酒,状似随意地问道。
“上官先生消息灵通。”
“恰巧,启明的张总明天约我打球。”他晃动着杯中的威士忌,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需要我替你美言几句吗?”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徐心澜笑了,那笑意终于抵达眼底,却冷得像冰。
“不劳费心。”她上前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上官先生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假释条件比较好。大规模聚集性活动,是否需要向监管部门报备来着?”
上官昱承的眼神骤然深沉。
就在这时,拍卖环节开始。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今晚的拍品——一条维多利亚时期的蓝宝石项链,据说是某位皇室成员的旧藏。
“接下来的拍品,由深域集团上官先生捐赠,起拍价三百万!”
上官昱承举起号码牌:“五百万。”
全场哗然。这条项链的市场估价也就在四百万左右。
没人敢跟价。
“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
就在拍卖槌即将落下的瞬间,上官昱承突然开口:“等等。”
他转向徐心澜,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我想将这条项链,送给今晚最美丽的女士——徐心澜律师。”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心澜身上,有惊讶,有嫉妒,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徐心澜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步走向拍卖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拍卖槌。
然后,她转身面向上官昱承。
香槟色的长裙在灯光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她的眼神却冷冽如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将拍卖槌精巧的那一端,精准而轻柔地抵在了上官昱承的喉结上。
“上官先生,”她的声音慵懒而危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假释期间骚扰前代理律师,是想让我为你...再辩一场?”
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宴会厅四处响起。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刻。
上官昱承垂眸看着喉结处的拍卖槌,非但没有动怒,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徐律师误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这只是老朋友的见面礼。”
徐心澜收回拍卖槌,递还给已经呆若木鸡的主持人。
“那真是抱歉,”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我和上官先生,从来就不是朋友。”
说完,她转身走向出口,香槟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上官昱承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深沉如夜。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直到徐心澜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陆知远追了出去,在酒店门口拉住徐心澜的手臂:“心澜,你没事吧?”
“我很好。”徐心澜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帮我叫辆车。”
坐进出租车后座,徐心澜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指尖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
上官昱承回来了。
带着他的帝国,他的野心,和他未曾熄灭的怒火。
她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火,眼神逐渐恢复冷静。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已做好准备。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