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鎏金红绸还缠绕着曜京的朱楼画栋，空气中残留着婚宴的桂花甜香与酒气。肖珏与禾晏的大婚方才礼成，红烛高照的洞房里，龙凤呈祥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却不见新人踪影——两匹神骏的乌骓马早已载着主人，踏碎暮色，奔向京郊的翠望山。

晚风拂动禾晏的大红嫁衣，金线绣就的鸾鸟在月光下流转生辉。她卸下沉重的凤冠，乌发如瀑披散肩头，腰间的佩剑“听雪”还带着未干的征尘，却被肖珏轻轻按住了剑柄。“新婚之夜，飞鸿将军还要枕戈待旦？”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陛下赐婚，百官道贺，此刻天下太平，该歇歇了。”

禾晏侧头看他，月光洒在肖珏棱角分明的脸上，褪去了战场的肃杀，只剩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她想起华原战场上燕贺力竭倒地的模样，想起秀秀抱着襁褓中取名“慕夏”的女儿时通红的眼眶，心头掠过一丝怅然，却被肖珏的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意。“燕贺的英灵，看到此刻的太平，定会安心。”他勒住马缰，两人并肩立于山巅，脚下是万家灯火的曜京，头顶是澄澈如水的明月。

“还记得你说过，天下第一的月亮是我的。”禾晏仰头望月，唇角扬起笑意，“如今看来，倒是没骗我。”

肖珏翻身下马，伸手将她稳稳接住，红嫁衣在草地上铺展开来，如盛放的烈火。“月亮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往后岁岁年年，每一轮月色，我都陪你看。”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夜的静谧，从山下疾驰而来。火光中，一名肖家军的斥候浑身是汗，翻身跪拜在地，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将军！夫人！边关八百里加急——乌托残部联合北漠部族，突袭鸣水关，守将派人求援，说……说关隘已破三成！”

禾晏与肖珏对视一眼，方才的柔情瞬间被凝重取代。两人几乎同时握住了腰间的兵器，红嫁衣的裙摆还在风中飘动，却已染上了硝烟的预兆。肖珏扶起斥候，声音沉稳如铁：“详细说来，残部有多少兵力？北漠是哪个部族牵头？”

“回将军，乌托残部约有五千人，领头的是前主帅的弟弟巴图，凶悍异常。北漠是贺兰部，据说得了前朝余孽的资助，兵甲精良，还有新式弩箭，鸣水关守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斥候语速极快，额上的冷汗滴落在青草上，“守将说，若三日之内没有援军，鸣水关怕是……”

“够了。”禾晏抬手打断他，眼底已燃起战火，“肖珏，你即刻回府调兵，我去兵部禀报陛下，同时联系润都的李匡，让他从侧翼驰援。”

肖珏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兵分两路，我带肖家军先行，你随后赶来，切记不可孤身涉险。”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指尖带着不舍，却更多的是并肩作战的默契，“鸣水关是北疆屏障，绝不能再失。”

“放心。”禾晏挑眉，眼中闪过熟悉的锐光，“飞鸿将军从无败绩。”

两人翻身上马，红嫁衣与玄色战甲在月光下交织，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一个奔向曜京皇宫，一个奔向肖家军大营。山巅的月色依旧皎洁，却已照不透弥漫在北疆的硝烟。

皇宫内，灯火通明。陛下听闻边关急报，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方才赐婚的喜悦瞬间消散。“乌托残部怎会卷土重来？还联合了北漠贺兰部？”他踱来踱去，神色凝重，“肖珏与禾晏刚成婚，难道又要劳烦他们出征？”

“陛下，国难当头，臣夫妇义不容辞。”禾晏一身红嫁衣闯入大殿，裙摆上的尘土与杀气让内侍们无不心惊，“鸣水关一旦失守，北疆防线便会全线崩溃，乌托与北漠联军长驱直入，曜京危矣。臣请旨，即刻与肖珏率军驰援，务必守住鸣水关！”

陛下看着眼前这位一身嫁衣却战意凛然的女将军，想起此前对她的猜忌与制衡，心中五味杂陈。他长叹一声：“飞鸿将军忠义可嘉，朕准奏。传旨下去，调京畿卫三万兵力归肖珏节制，粮草军械优先供应，务必全力支援鸣水关。”他顿了顿，补充道，“楚昭虽被贬边疆，但他熟悉北漠地形，朕已传旨让他暂归军营，听候肖珏调遣，戴罪立功。”

禾晏闻言，眉头微蹙。楚昭因当初进言导致兵力分散、燕贺战死，她与他早已决裂，但此刻军情紧急，她亦不会因私怨误了国事。“臣遵旨。”她叩首领旨，起身时目光坚定，“三日之内，臣必抵达鸣水关。”

走出皇宫时，天已微亮。肖家军大营早已整肃待发，玄甲士兵列阵如林，旗帜上的“肖”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肖珏一身戎装，见禾晏归来，立刻迎上前：“陛下准奏了？”

“准了，还调了京畿卫三万，让楚昭戴罪立功。”禾晏翻身上马，与肖珏并驾齐驱，“出发吧，别让鸣水关的弟兄们等太久。”

号角声起，大军开拔，朝着北疆的方向浩浩荡荡而去。红嫁衣的身影在玄甲洪流中格外醒目，如同不灭的火种。禾晏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曜京，想起燕贺的英灵，想起秀秀与慕夏，想起陛下最终放下的戒备，心中默念：这一次，定要护得大魏河山无恙，让太平真正永驻。

而此时的鸣水关，战火正酣。巴图挥舞着弯刀，指挥着乌托士兵猛攻城墙，贺兰部的弩箭如雨般射向守军，城墙上的血迹早已浸透砖石。守将拄着长枪，浑身浴血，望着城下越来越近的敌军，眼中满是决绝——他在等，等那面属于肖珏与禾晏的旗帜，穿透硝烟，带来希望。

风从北疆吹向中原，带着血腥味与尘土，也带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肖珏与禾晏的新婚之路，终究与家国安危紧紧相连，而这一次，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更狡猾的敌人，更凶险的战场，以及隐藏在战火背后，尚未可知的阴谋。